“装什么傻啊。”葛祯好整以暇地踹了几下脚下的尸体，也不管溅了她一裙摆的血，给自己生生踹出了一个座位来，像是每天早上去顾老夫人屋里请安那般，十分文雅地落了座，“我说你这个冒牌货，真像我家阿宴。”
此言一出，白芷感觉全身的血都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葛祯是怎么知道的！
顾宴敛了笑容，眼底晦暗不清：“大嫂，这话我听不明白。”
“我的阿宴，我自然认得。”葛祯道，“侯府里有一个算一个，全是蠢货，那老婆子更甚，儿子被人掉包了都看不出来。”她看向脸色惨白的茗心，“你跟了阿宴五六年，不会也没看出来吧，真是该杀。”
话都说透了，局势已经到了没法转圜的地步，顾宴应该再没有要保葛祯不死的理由了，白芷环视一圈，忽然冒出个想法——不如就把葛祯的命留在这吧。
这本就是一场强盗夜袭，劫杀中生死无常，侯爷夫人自己乱跑，不幸殒命也不足为奇，简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白芷踱到顾宴身后，缓缓抬手，在他后背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杀”字。
顾宴不露痕迹地点了点头。
若是别人站在这，该能活命。
葛祯这是撞到刀尖上了，自寻死路。
“大嫂，这中间莫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细说。”顾宴摇起折扇，绕过地上的尸体一步步靠近葛祯。
葛祯眼珠一转。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
顾宴猛地转头，发现茗心正死死地箍住白芷的脖子，手中拿着极锋利的尖头硬树杈抵在她颈侧，他惨吼道：“三老爷在哪！”
大势逆转只在一瞬之间。
顾宴失声惊呼道：“你们究竟在说什么？茗心，我是如假包换的顾宴啊，你放开三夫人，有什么话过来与我说开。”
葛祯看这情形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哈哈哈，做得好啊，想不到我费尽心力做不成的事，倒快要让你一个下人做成了。”
白芷慢慢调整呼吸，一动也不敢动。这凶器还是她找给茗心的，她自己特意试过，轻轻在手背上一划就是一道破皮印子，她确信这树杈能要她的命。
“茗心，你别信她的鬼话，还掉包，你当看话本呢？”白芷轻声安抚道，“你跟了三老爷这么多年，怎么能怀疑他呢？”
“不对，他一定不是三老爷！”茗心箍住白芷脖子的手臂不停颤抖，“我昨晚上亲眼看到他带着你飞过三丈高的墙，你还说什么绳子！我差点被你骗了！他是谁，你又是谁！”
白芷：“三老爷近来勤于强身健体罢了，就凭这个你就怀疑他？”
“不止这个。”茗心紧紧盯着顾宴，眼中流下了两行清泪，“三老爷已经许久没再碰过我，也不再给我读诗听，我还道他是厌弃了我，若他不是三老爷，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白芷：“？？？”
她看向顾宴，发现顾宴的神情比她还要懵。
葛祯蓦地站了起来，厉声道：“你说什么？”
茗心没理她，只盯着顾宴，眼泪流了满脸：“三老爷在哪，你把三老爷藏哪去了！”
近处的树梢微动，顾宴抬头看了半晌，干脆不演戏了，脸上那副迷茫的神情瞬间消散，他直截了当道：“顾宴还活着。”
茗心下意识放缓了呼吸，胸口咚咚地跳：“你把三老爷带到这来。”
顾宴微微眯起眼睛：“可以，你先放开她。”
另一边葛祯死死地盯着茗心，表情十分可怖：“原来还有你这个贱人在勾引阿宴，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大家都摊了牌，白芷索性也不装了，对茗心道：“茗心，我不跑，你把这树枝拿远点，别真把我弄死了，得不偿失。”
茗心心神恍惚，颤声道：“三夫人，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别打听。”白芷微微偏头看他，“我们的真实身份和顾宴，你要哪个？”
“……我要三老爷。”茗心突然暴吼一声，“带三老爷到这来！不然我杀了她！”他猛地刺破了白芷的脖颈，流出一汩鲜红粘稠的血。
“茗心！你别再动她！我现在就叫人带顾宴过来！”顾宴咬紧了后槽牙，冲着树梢的方向打了个手势。白芷感觉到自己血流个不停，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一点点发软，得消耗极大的意志力才能支撑住身体。
楚云川，你再不想办法救老娘，老娘可就真要交代在这了。
树梢忽然又动了一下。顾宴给白芷使了个眼色，然后微微歪了下头，白芷晕头晕脑间心领神会，也跟着歪了下头。
这一歪头把茗心整个露了出来，电光火石之间，茗心不知被什么击中，猛地一头后仰磕到墙上，而后身体如破布袋子一般闷声砸落在地。
葛祯远远看着，发癫一般鼓起了掌：“好啊，怪不得我杀不掉你，白芷，原来你有这么厉害的护卫暗中跟着。快死呀快死呀，你和小贱人一起死，我赚大发了！哈哈哈哈！”
手臂的钳制带着白芷一起摔在了地上，她拾起所剩不多的力气捂紧颈侧，不让血再流下去。顾宴冲上来扔开茗心的手臂，半跪着把白芷抱在怀里，点住了止血的穴道，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白芷，你撑住，我给你上药。”
白芷挪开了满是血的手，任顾宴往她脖子上敷药粉。她失血失得有些神志不清了，颈侧暖暖的痒意惹得她忽然没来由地笑了一声。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把顾宴吓得不轻，他赶忙轻拍了拍白芷的脸，急切道：“你怎么样？”
白芷眼神散乱，就像是喝醉了一样。她忽然抬起手摸上顾宴的耳朵，像挑菜一样捏个不停。顾宴感觉半边身子都随着僵麻了，声音有些滞涩地问道：“怎么了？”
“至少这个是真的吧。”白芷晕头转向间控制不住力度，手下的劲儿越来越大，顾宴却没有躲，甚至往她手的那边微偏了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