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婉婉拍着大腿感叹道：“大嫂胆子够大的，还想杀老太太。那她现在一走了之了，我怎么办，药还给不给老太太找啊？”
“找啊，当然找。不过这东西既然是毒药，恐怕不好找，就交给我吧。”白芷把手帕揣进怀里。乔婉婉乐道：“你脑子怎么长的，总是有法子。”
白芷但笑不语。
“那你快点找啊，明天早上我还得陪老太太去上香，我可不想再看她的臭脸了。”乔婉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像是卸下了一身的担子，“一身轻松啊。行了，我回了，你在这好好养胎吧。”
乔婉婉走后没一会儿，顾宴就端着一碗桂花羹走了过来：“刚出锅的，快来尝尝。”
白芷接过小碗，把放阿鼻草的手帕递了过去：“你来得正好，葛祯走之前给老太太下了阿鼻草，现在断顿了，正缺药呢，你有没有什么要趁机加点料的想法？”
顾宴挑起眉毛，接过帕子细看：“鬼通神？”
“对。”
“大嫂真是出我所料啊。”顾宴眼珠微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事，轻拍手笑道，“那便如了大嫂的愿吧。等到明年开春，这药效该能到了使人生不如死的地步，疯妇配血门……真是颇为应景啊。”
他微微偏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堪称疯魔的神情。白芷伸手就捏上了顾宴的两颊，顾宴猝不及防，张着被捏得合不上的嘴，愣愣地看着她。
这一捏，把顾宴从刚才的疯魔样子里拽了出来。白芷轻咳两声：“啊……那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待会记着去弄药，我我我晚上得给乔婉婉送过去。”
她松了手，还没等收回去，顾宴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他耳尖微红，眼中却满是迷人眼的笑意：“你怎么总是对我的脸这么有兴趣？”
白芷下意识抽了一下手，奈何顾宴不知道用了什么巧劲，只像是轻握住了她的手，她却好似被重铁锁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摸人家的脸被当场质问，还有比这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状况吗？
“我……我给你拍拍脸上的灰。”白芷胡扯了几句，用另一只手拍开了顾宴的禁锢，匆忙地拿起她吃剩半碗的桂花羹两步走开，“我去授课了，那个，你别忘了弄药啊。”
顾宴看着白芷急匆匆躲开的背影，抬手覆上了白芷刚捏过的两颊，微微弯起唇角。
片刻之后，他眼底黯淡下来，手上逐渐发狠，修剪圆润的指甲掐进了假脸皮中。
第二天一大早，白芷睡得正香，被细细碎碎的低声对谈吵了清梦。
“三弟，唉，我本意也是想叫三弟妹好好养胎的，可母亲非说叫上她一起去上香，求个一举得男。”
“二嫂莫愁，我这就为芷儿挑衣裳。”
“三弟真是贴心，还为弟妹备衣裳。哎哟，三弟，你们这衣裳层层叠叠的……这可不太好找吧。”
“好找的。既是上香，便穿一身素色的衣裳吧。”
“三弟好眼光，这衣裳素雅，正适合上香呢。那我去叫她起床。”
“我去叫芷儿吧，劳二嫂为芷儿选几件出门的首饰。”
“哎哟，放心，肯定把你的芷儿打扮得漂漂亮亮。”
白芷被吵得烦心，一翻身窝到了床榻里头，把被子蒙到头上。顾宴掀开被子的一角，像哄孩子一样唤道：“白芷，醒醒。”
白芷把被子往下一拉，又把自己裹了起来。这下顾宴怎么掀都掀不开了。
“三弟，你这样叫得叫到什么时候，我来叫她，你可别心疼你家芷儿啊。”乔婉婉风风火火地走过来，抓住被角，气沉丹田，一下子把整张被子都掀到了半空中，“白芷，起床了！”
暖呼呼的被窝被人连头带脚地拿走，凉风一个劲儿地往里衣钻，白芷忍无可忍，一个猛子坐起来，半睁着眼睛没好气道：“给谁上香，拿这来吧，我上完香让他赶紧滚蛋。”
“说的什么话，呸呸呸。”乔婉婉连拉带拽地把白芷薅下了床，“三弟给你把衣裳都挑好了，今天日头好着呢，别老在屋子里憋着。快起来。”
乔婉婉的力气不小，白芷半睡半醒地任她为所欲为，又昏昏地睡了过去。等她睡饱了睁开眼睛，已身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了。
“祖宗，你舍得醒啊。”乔婉婉把糕点往她手里一塞，“垫垫肚子吧。”
白芷饿得肚子咕咕叫，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糕点，白了乔婉婉一眼：“怀了孕的人就是嗜睡，我多睡一会怎么了。”
乔婉婉：“你，你不是假的吗？”她狐疑地看了看白芷的肚子，“不是吧，昨天我还拍那么大劲，你到底真的假的啊。”
“假的假的，我跟你逗闷子。”白芷道，“不过就算没有身孕我也不想起，你看看外边这才什么时辰，天才刚亮，现在去拜菩萨，菩萨醒了吗，菩萨被吵醒不火吗。”
“马车过去得一个时辰呢，再说这两天上香的人多。”乔婉婉掀起了马车帘子，“你看。”
外边竟有几十号老百姓在拖家带口地同路前行。一大半人都衣着褴褛，脸上带着挥不去的沉寂悲气。腰弯得几近平于沙地的耄耋老者拄着木棍缓缓前行，周围的人脚步匆匆，水流绕石一般不骂不恼地绕过老者；脸脏得看不出本来面容的女子解开前衣当街给怀中啼哭的婴孩吮乳，一旁的丈夫也只是面无表情地拿一块带着补丁的烂布给女子遮羞。
白芷看得咋舌：“这是……”
“这都是北边逃过来的。”乔婉婉叹了一口气，“北边这两年大小摩擦不断，听说是前阵子打了一场大仗，给人家占了一座还是两座城，不少百姓流离失所。大觉寺是这方圆几百里最灵的寺庙，今天又正是十五斋日，百姓们应该都是来上香求个平安的吧。他娘的，不知道这些大人物都在想什么，打仗打仗，刚消停了没几年又要打，都是些什么人在投皇子王孙的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