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感叹道：“蛮人还真是热脸贴冷屁股。”
    “蛮荒之地粮土稀少，蛮人又手艺不精，裁布制衣都成问题，他们不得不贴。”楚云川沉吟道，“蛮人有求于十三州，又怎会惹众怒……白芷，我去打听打听怎么回事，去去就回。”
    白芷看着他这尽职尽责的模样，忽然道：“你未必比不上先王，不需要自惭形秽。”
    楚云川一愣。白芷粲然一笑，抽出手来，把楚云川推到门口：“去吧去吧，快去快回。”
    楚云川开怀笑道：“好。”
    他出门后，邻桌的几个姑娘叫她一声，嬉笑着问道：“白掌柜，什么时候能喝上你的喜酒啊？让我们也看看新郎官穿喜服有多俊俏！”
    白芷神秘兮兮地一摆手：“急什么啊！还早着呢！”
    姑娘们：“噫——”
    “行了诸位，吃好喝好啊！”白芷端着茶碗打算缩回账台去看账本，忽听店里的来人叫她：“白芷。”
    白芷回头一看：“应许？你来送鸡？今天早上不是才来过了？”
    屠应许的神情十分悲戚，满头大汗：“下个月没有鸡了，真是对不住，你快快另寻别处买鸡吧。”
    没有鸡了？白芷带着屠应许坐下，问道：“出什么事了？”
    屠应许轻叹一口气：“我早上回到鸡舍才发现门没关，鸡全都跑光了，要重新养起码要费上一个月。”
    “门没关？”白芷皱起眉，“你做事向来稳妥，怎么会忘记关门？”
    “我记得也是关了门的，也许是早上走得匆忙忘记了。白芷，你放心，这事错处在我，待你找好了买鸡的地方，多少钱我来出。”
    “那倒不必了，在哪买鸡都是一样出钱。”白芷拍拍屠应许的肩头，安慰道，“只是你养的鸡做出来别有风味，在别家还真不太好找。”
    屠应许一把握住白芷的手，眼中坚定道：“白芷，亲姐妹还要明算账呢，做生意要讲信义，我一定把钱交给你！”
    “好好好。”白芷从怀里抽出一方手帕给屠应许擦汗，“你非要给我就收着，不过不急，先欠着，你先把鸡养起来，我让周慎思去找地方买鸡，喝茶。”
    屠应许连连点头，轻声道：“老一辈都说见蛮人会带霉运，果然如此。”
    “见蛮人？”白芷想到了悦来客栈那个被住客打死的蛮人，心想还真是带霉运，连蛮人自己都霉运缠身，随口问道，“蛮人去你的铺子里买肉？”
    “不是，这个蛮人是来问怎么养鸡的。”
    “啥？”
    “我也觉得奇怪，他不光问这个，还说要带我回蛮地，一个月给这个数。”屠应许交叉两指，白芷嗤笑道：“十两？”
    “是啊，本来我就没这个想法，更别说才给十两，我当即就回绝了他，然后第二天就出了这事。”屠应许抿紧嘴唇，“我以后再也不做蛮人的生意了，我的鸡舍经不起这么折腾。”
    白芷犹疑着问道：“会不会是蛮人干的？”
    “……蛮人会做这种事？”
    “跟你谈不拢要报复你也不是没可能。”白芷道，“走，我跟你去看看，没准能发现什么线索。”
    “那就太好了！”
    日头下山一个时辰后，白芷和楚云川在床榻上盘着腿细聊。
    “附近围看的老百姓说，蛮人像是自己突发急病死的。”楚云川道，“住客觉得他身上有粪味，跟掌柜抱怨时刚好被他听到，就这样争吵起来，蛮人骂得非常难听，住客打了他几下，他就突然脸色发青倒地不起了。”
    “屠应许的鸡舍大门被人动过手脚，她说她怕蛮人纠缠，带他去过一次鸡舍，若这两个蛮人是同一人，就是蛮人记住了鸡舍的位置，夜里去鸡舍动手脚，回来才带一身粪味。蛮人夜里出去过吗？”
    “这我倒是不知。不过就算是他，又有何理由要把鸡都放走，只是为了泄愤？”
    “这也有些奇怪，如果要泄愤，怎么不在晚上就把鸡全放了？”白芷闭上眼睛，将自己想成蛮人，“如果是我，留这样一线……应该不是要泄愤，而是为了第二天能溜进鸡舍做些什么，却没成想自己先死了。”
    “蛮人已死，死无对证。”
    “娘到现在还没回来，等她回来了咱们去问一下事情始末吧。屠应许的鸡出事了我的店就会出事，这事马虎不得。”白芷脑子发涨，卸下精力向后仰躺，有气无力道，“这帮蛮子到底要干什么啊，我还指着我的店养家呢，要是让我以后都买不到好鸡了我跟他们没完。”
    楚云川安抚道：“就算不开店，我也能够养家。”
    “那怎么能一样呢。哦对了，光顾着跟你说这个，忘了今天是周慎思给我发分红的日子。”白芷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坐到书桌边，从书架里抽出一个厚账本，开始细细地记录起来。楚云川贴在她身后看，发现这是一个存钱的账本，分了五个大名目，上面有林府一家四口人的名字。白芷大笔一划，在后面加了个楚云川。
    楚云川：“这是……”
    “每个月的钱我都会一人存一成，这个名目的钱是用作成婚生子的，这个是用作大病小病看大夫的，这个要年事高了才能取出来，每个月取一些，就当是年轻的自己给年老的自己发工钱。”白芷掐着手指头算钱，洋洋洒洒地往账本上写一堆楚云川看不懂的鬼画符，得意道，“这个就是钱数，怎么样，我从上辈子带过来的，这样就算别人偷了账本也什么都看不懂，想不想学啊？”
    楚云川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情，指着其中一个鬼画符问：“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图案就是一个数，这是一，这是二……”
    景王千岁十分聪慧，白芷说过一遍他就全记住了，还能听着白芷的指挥在纸上写几笔，问道：“这些名目也是你从上辈子带来的？”
    “那是自然。”
    屋门忽然叩响，林若归在外面唤道：“王爷，阿芷，你们睡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