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柚看着齐霁春三月般温柔和煦的眉眼忍不住想要描摹。
齐霁却突然低头,轻轻地为沈柚吹伤口。
恰巧,沈柚的手与齐霁落了个空。
“齐霁,你与苏小姐?”沈柚无意地问出来。
齐霁抬眸,恰与沈柚的眼眸撞了个满怀。
仿佛垂柳末端飘飘悠悠地撒入湖水中,撩起满湖春意。
“我不喜欢她。”齐霁的语气淡然却肯定,“我一点也不喜欢。”
齐霁揉了揉沈柚的脑袋,温柔笑道:“况且那是阿柠的小姨,是我们的长辈。”
沈柚心道:原来如此,还以为他……是有喜欢的人呢。
沈柚抽回了手,带着自己乱乱的心,朝着齐霁说自己要吃饭后便走了。
齐霁看着自己落空的右手,用左手不熟练地在自己的右掌心描绘着——沈柚的手的样子。
一画一顿,却极其认真。
“柚子,阿柠和阿昭在一起了,你和我……”
齐霁没有说出后半句,却见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带着一抹偏执。
这里的事办完了,少不得要走。
周柠沈柚一行人要出发去白昭家了。
虽说都在青州,但是一个在青州南,一个在青州北,而且只能走陆路,比从安州到青州还要远上不少。
路上,周柠还欲采集些当地的草药,免不得要耽误些时间,恐怕到了白昭家就已是明年了。
周婉和沈忠虽然想跟着周柠一行人去见见白昭母亲,却放心不下苏达和沈家,想着在这里陪着苏达过完年便回沈家料理事情。
临走前,周婉对着周柠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耍小性子,不要一点不顺心就给人家甩脸子,毕竟是长辈。
“阿姐,我就这性子,改是改不了了。”周柠说道。
若白昭的母亲是个好相与的,她自然会尊敬有加。
若是个想拿捏她的,那退婚也未尝不可。
“你……”周婉又看向沈柚和白昭。
有县主护着,阿昭又是个好孩子。
“罢了,随你吧。”周婉无奈笑道。
最后,周柠见得是客楚。
她坐在在阿娘曾经住的小院里,坐在客楚为阿娘为自己做的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
今日,她穿着还是红色衣服,落在客楚眼里,却仿佛又见那个喜欢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正朝他笑着。
“客楚伯伯。”周柠喊道。
客楚不怎么在周柠和周婉面前出现,因为他不敢看到那张脸和那双眼。
那是他的挚爱留下来的血肉,多看一眼,他都忍不住想要自戕随她而去。
可,她会觉得自己懦弱吧。
客楚站在周柠面前,像个慈爱的长辈一样,想道:若是自己能和夏夏有个孩子,也许就是阿柠这般模样吧。
若是阿柠是自己与夏夏的孩子,想必她定也是如此随性洒脱,只不过不会如此冷情。
“怎么了?”客楚声音温柔地问道。
周柠定定地看着客楚,说道:“阿娘的走丢八成不是意外,也许与苏迩有关,阿娘嫁进周家,周家人虐待她,才致她死,她是病死、饿死的。”
客楚觉得这一瞬间,自己差点呼吸不上来。
虐待,病死,饿死。
这些词语,怎么能和这样明媚骄阳的她扯上关系。
是啊,乡下人贫苦,被捡回去的她,自然被各种虐待。
只是,只是,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怎么,怎么……
“我阿娘刚生下我三日,便被迫去田地里干活,死之前半个时辰,她还讨不到一碗几乎没有米粒的米汤。”
客楚面如死灰,嘴唇退了血色。
他仿佛能看见,面容憔悴老气的夏夏怎么卑微地讨要一碗米汤。
周柠继续道:“阿娘的死,是人为,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你要替她复仇吗?”
其实,周柠一直都知道这些,可毕竟,她从未见过这副身体的阿娘,谈不上有感情,也没心力去替她复仇。
可如今,承了这副身体,外祖的爱,苏如秋的爱,就连这个客楚的爱,都来自于她。
那个没见过面,却活在所有人记忆里的她。
周柠打算好了,若是客楚不做,那么她便亲自替苏明夏报仇。
那怕要耗费心力筹谋,哪怕要损失一些东西。
周柠抬眸,看见客楚喷薄欲出的恨意。
良久,周柠起身离开,听见客楚道:“我来,别脏了你的手。”
马车上,青意闭眼养神,开口问道:“阿柠,你与他说了?”
周柠咬了一口青糕,挑眉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青意哼哼两声,说道:“你向来主意大,我又能替你做什么主呢?我看我不是你师父,那个家伙才是你师父。”
周柠懒得理青意莫名其妙地吃醋,继续吃自己的糕点。
这怎么说,阿娘的仇让毫不相干的师父报,多少有点不合理了。
沈柚知道这件事,打哈哈道:“师父,阿柠这是怕脏了您的手。”
白昭还不知道呢,在一旁小狗摇头:“什么事,什么事?你们怎么什么事都不跟我说。”
周柠闷下一口茶水,闭眼说道:“别说话,我要睡觉了。”
青意嘁了一声,却不再说话了。
在苏府的时候,苏迩给她下了毒,还是水子先通过自己的心率异常发现的。
方才吃了客楚给配的解药,如今需要闭目养神。
那药性极强,是要把毒给逼出来。
周柠感觉自己血液里如翻江倒海,硬生生地要给自己挖个洞。
水子和草子一边嗑瓜子一边唠嗑,草子转头就跟沈柚说了。
沈柚知道后,先是奖励给草子一把瓜子,随后看向假装闭目养神的阿柠。
果然,她虽然神色平常,脸却微微泛红。
白昭要给周柠扇风,被沈柚拦下了。
“如今寒冬腊月,也不知阿柠为何会出汗。”白昭疑惑道。
沈柚担忧道:“一会你便知道了。”
果然,不过三息之间,周柠便吐了一口黑血。
黑血糊了白昭一身,白昭却顾不得衣服,着急忙慌地跪在周柠面前,使劲摇她:“阿柠,你怎么了?”
周柠睁开眼,嫌弃道:“死不了,别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