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黎的地铺就在乔茜床旁边。
    他不回来，乔茜就睡不着。
    虽然瞎了近半个月，她还是没能适应过来。
    黑暗，从来不是靠适应就能适应过来的。
    只要房间里有一点动静，乔茜就会坐起来。
    连唤几声，没等到回应，她就会再次躺下。
    不知折腾了多久，乔茜只觉得自己的精神越发的亢奋。
    门嘎吱响起。
    乔茜再次坐了起来，“路黎。”
    手被握住。
    乔茜终于听到他的声音。
    “我回来了。”
    乔茜乖巧笑：“好的。”
    浴室响起淋浴声。
    乔茜侧躺着等待他出来。
    手再次被握上。
    依旧是路黎熟悉的声音：“早点睡吧。”
    乔茜闭上眼睛，快速进入梦乡。
    她入眠速度快得让路黎觉得震惊。
    不过他还不能睡，他的任务还没收尾。
    几天来，路黎已经发现了乔茜这个怪癖，他现在回来就是担心乔茜还没睡。
    果然，她一直醒着。
    路黎看着她匀速呼吸后，悄悄开门出去。
    乔茜一个惊醒。
    她仔细听着，房间里静悄悄，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
    路黎不在了。
    乔茜蜷缩在床上，抱起周枭给的泰迪熊，继续等待。
    终于，门再次被悄悄打开。
    路黎轻手轻脚地在地铺上躺下。
    只是他刚放松，就听到床上有了动静。
    乔茜似乎醒了。
    路黎听到乔茜摸索着去厕所的声音，有些不确定。
    她是一直没有睡，还是被自己吵醒了？
    如果是前者……
    路黎胸口一阵闷痛。他不该留她一个人在这。
    几分钟后，厕所抽水声响起。
    路黎注视过去，看着她从厕所摸索着出来。
    在他以为她要回到床上休息时，不曾想她直接在他身边躺下。
    “我能靠着你睡吗？”
    “你没睡？”
    乔茜轻声解释：“睡了的，才醒。”
    她见路黎没拒绝，便大胆地挤进他怀里。
    路黎知道乔茜在说谎。
    她一直没睡着。
    感受着她的贴近。
    一种异样的麻痹感从接触的面积传导到全身。
    他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乔茜得到久违的温暖，精神终于得到放松，昏睡过去。
    路黎只觉她的手脚冰凉，身体单薄轻盈。就好像话本中马上要魂飞魄散的前夕。
    路黎终是回抱住她，将她紧紧箍紧在怀中。
    清晨，乔茜醒得比路黎早。
    她能听到身边人在平稳的呼吸。
    猜想他还在熟睡中，于是她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原动作，避免惊醒他。
    她静静沉思着，心中默念着倒计时。
    三天，她再给自己三天。
    三天后，她就和他说开启测验。
    突然，她感觉身旁的路黎有了动静。
    他好像坐了起来，而后又没了声响。
    乔茜正奇怪着，就听他小声唤自己。
    “乔茜？”
    他是不是以为自己还在睡着状态，所以才会如此小心翼翼地喊自己？
    乔茜决定不回应。
    他昨晚那么晚回来，明显就是真的在忙。
    那么就让他以为自己睡着了，去做自己的事吧。
    她不能一直拖着他。
    路黎连唤喊几声。
    乔茜打定主意不出声。
    感受着身边微微的动静，她以为路黎要走，却没想到额头上一片温软。
    乔茜不由拽紧被子。
    没等来他其余的动作，就听到他起身离开的声音。
    乔茜平稳着呼吸，直到确定房间里只有她一人后，才慢慢坐了起来。
    摸上留下触感的脸，乔茜陷入懊悔。
    三天转瞬即逝。
    乔茜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散心。
    当时限真要来到时，她清晰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所想。
    她不想死。
    乔茜安静地躺在床上。
    今天她必须和路黎说，她要进行测验。
    为了成全他的终极目标，也是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
    房间里响起脚步声，乔茜习惯性抬起手。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手被握住，乔茜警惕地坐了起来。
    “你是谁？”
    “你看不见了？”
    声音是个陌生的，听着年轻，却不知道是谁。
    乔茜蹙眉：“你是谁？”
    又一个脚步匆匆而来。
    乔茜感觉自己的手被赶来的人握住。
    路黎带着赶路的气喘声对她安慰：“没事，我在。”
    乔茜小声询问道：“他是谁，怎么会进来的？”
    “他是我朋友，叶听潮。”
    乔茜讶眼，听路黎继续道：“他们叶家研究的是冬眠及冷冻技术。听潮他是我请来帮忙的。”
    这时，闲暇地逛完房间的叶听潮，踱步到他们俩面前。
    “听小路说，你的大脑出了点问题，且手术致死率太高。如果能用冬眠疗法对你的肿瘤切割手术，或许是个可行的办法。但可惜的是，我这边研究的冬眠技术还不算成熟，你手术风险依旧很大。
    所以小路做了两手准备。你完成他的测验，等到你的意识能够寄存在电子里，我们再对你身体进行手术。这样哪怕手术出现意外，你好歹还算活着。
    但如果你没能完成测验，我们就会立刻将你冷冻起来。等到未来某一天，有足够的技术支撑后，再救你。
    怎么样？计划是不是很全面？”
    路黎轻抚乔茜，解释道：“不仅是冬眠舱和冷冻舱，而且你测验期间身体储放的培养皿，都需要听潮布置。”
    “谢谢你。”
    路黎握住她的手，给予她力量。
    “我们之间不需要谢，不管你能否通过测验，我都不会让你死。”
    乔茜虽然看不到路黎的脸，但她知道他在哪里。
    她贴近他的胸膛，搂住他的腰，听着他逐渐加快的心跳，伤感道：“谢谢你为我考虑那么多。可我要怎么报答你，我……”
    路黎心间触动：“我从没想你报答，你好好的，就很好了。”
    叶听潮不合时宜地开口打断：“我需要报答。”
    路黎失笑道：“这个当然。”
    叶听潮去着手准备冬眠舱、冷冻舱以及培养液和培养皿。
    路黎则留下来陪乔茜。
    路黎抱着她，问：“怕吗？”
    乔茜点头。
    “我也怕。我把所有仪器检查来又检查去，如果还是出了问题……”
    “那就是我的命了。”
    路黎琉璃眼中一片悲色，“你从前不是不信命吗？”
    “你都说是从前了。”
    “为什么上天非得对你这么残酷？”
    “或许是神明的恶趣味，看人绝望真的很有意思吧。路黎，不要放弃，不到最后一刻，我也不会放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