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我或许是她吧
作者:墙角的蘑菇   落日不念长空最新章节     
    穆连紫如盘获所料的没有给出任何答案。
    虽然没有得到她的答案,其实盘获自己是能知道她在“怕”什么。
    宴会随着夜的深入,表演愈发的精彩,参与宴会之人兴致高昂,也有好酒之人觥筹交错之间醉眼惺忪,开始放浪形骸。
    宴会的表演声、叫好声、交谈之声……嘈嘈杂杂,热闹非凡。
    萦绕在盘获与穆连紫之间短暂的沉默之后,盘获决定说些什么打断这番沉寂——也伺机打断沉寂会带给穆连紫的胡思乱想。
    还没有等他开口,穆连紫声音很轻很轻地,轻得像是今日白天盘获画的可我那幅画里的炊烟,轻飘飘的,看着是无影无声又无味,但若是入了心,便知个中的人烟滋味。
    “殿下,认为我是她吧?”
    盘获微愣。
    “我想,我或许是她吧!”
    盘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眼里已经隐忍着不易察觉地触动。
    “可我……我们,其实已经是两个人了。”穆连紫一连串谜语式的自言自语之后,心中的某块石头似乎放下了,最后又感叹着。
    “你,是阿芷。”盘获浅笑道,直接将心中的认定说了出来。
    他不想再藏着掖着了,他也不想让穆连紫再有退缩的想法,既然她自己主动的提起,他便将她最后的“幻想”打破吧。
    穆连紫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反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了然,神色上也没有“故友”坦诚相认后的激动与感怀。
    “或许,殿下是没听到这两个字?”穆连紫挑眉道,语气带上了一丝娇俏。
    “或许也罢,大概可能也罢,孤便是认定了你。紫儿既然已经主动提起,又缘何再次选择逃避?”盘获也挑眉回道。
    “我不记得一切,也没有任何信物可以证明我是她。我所认为自己可能是她,不过是源自殿下你的举动而已。”穆连紫诚恳道。
    坦白,即是“斩断”。
    盘获的思绪还沉浸在穆连紫突然地“承认”里,因而没有察觉到穆连紫态度上地细微转变。
    “紫儿入太子府,是为何?”盘获突然道。
    “自然是保护殿下你的,任务完成就走了。”穆连紫四两拨千斤道。
    “你知道孤问的是什么。紫儿既然不想直接回答,也无妨。不过……孤倒是记得,紫儿保护孤一事,我们并未明确期限呀。”盘获噙着寓意不明的笑,说道。
    “哦,阿紫觉着,殿下终有一天会不需要保护的,而那一天应该也不久了吧!”对方笑得寓意不明,她则说得语义不清。
    “孤从前是不相信命运之说的,不过,现在倒是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是何意。紫儿大费周章地借着柳大人之手进入到太子府,想来就是要与孤重逢吧。”
    “或许,是来索命吧。”穆连紫凉凉道。
    “孤的命,是你的。”盘获道。
    盘获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是淡然的,没有掺杂任何魅惑之色。
    他说这话的语气是真挚的,灭有挟带别的什么情绪。
    这几个字如果是别人听见,定然会认为盘获是在说着什么露骨的情话。
    穆连紫陡然敛正的神情便可知,她心底明白,盘获这句话是在陈述一个他认定了的“事实”,似是在告知她“这件事”的存在,也似在承诺她一般。
    “殿下,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的命也是天下黎民百姓的。”穆连紫白了他一眼,不再与他言语纠缠。
    但盘获并不打算错失这个机会,想着要在当下将话说得更清楚些,也想着借此机会说服穆连紫“回来”,然后“留下”。
    “从前,阿芷与孤说,身体如此弱,怎能担任让大缙子民安居乐业的大任。她说过,她会倾尽全力助孤治理这天下,护着孤,让孤能心无旁骛全心为民的。而今,你却想要食言了吗?”
    “殿下,您都说了‘她说过’,现在却又指责我干啥?”穆连紫一边说着,手不停地在果盘里挑挑捡捡,想品尝某个水果,却没有选定。
    盘获修长白皙的手伸入果盘里,挑了一个柑橘,缓慢的剥了起来。
    他说:“紫儿先前既然已经承认,这时候玩弄这些文字游戏似乎挺乐在其中呢。”
    当穆连紫要回嘴之时,嘴里被塞入了一片甘甜的橘肉。
    她也没有拒绝,直接嚼了嚼,咽了下去。
    她说:“或许,或许。要不我们打个赌吧?”
    “打赌?”
    “对,既然殿下如此笃定阿紫是阿芷,那要不就找出能证明二者为同一人的证据呗?”穆连紫眼眸闪动,眸子里尽是毫不遮掩的狡黠。
    说话间,她的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布袋。
    盘获轻瞥一眼布袋,并没有马上答应。
    他又剥了一片橘肉送入穆连紫口中。
    一片,两片,三四片,不多时一整个橘子一片不落地都送入了穆连紫的口中。
    “紫儿终于有胃口了?”
    “殿下又想表演给谁看?”
    “紫儿倒是误会孤了。”
    “确定是误会?”
    “是的。孤不过是体谅紫儿,一晚上什么都还没吃。不多吃一些,如何有体力应付接下来的事呢?”盘获说得暧昧不明。
    穆连紫没有被迷惑,而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当中的怪异之处。
    她哀怨地说:“殿下,您知道为何阿紫不会是阿芷吗?”
    盘获什么都没有说,穆连紫也知道盘获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哪怕看破也不说破。
    “阿芷姑娘出生高门,据说父母兄长皆宠爱有加,最后呢,还是难逃被害。而阿紫呢,也就是我,不过来自山野,今日三番两次还能活着,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如果再来几回——不,哪怕再来一回,阿紫怕今天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穆连紫转头看向盘获,突然相当认真且诚挚地发问:“殿下,您心中,其实是想阿紫过得不顺畅是吧?”
    “今日发生了什么?紫儿不也都‘过关斩将’化解了?接下来,紫儿只管配合即可,无需做什么,也不用说些什么。”
    盘获原本是没有打算和穆连紫说他的安排的,但事态的发展从来是不全然由着人心中所想的——纵使他算计着十分地缜密,也预想过穆连紫不会一直蒙在鼓里,但他全然没聊想到的事穆连紫突然地“承认”。
    尽管现在穆连紫在“承认”之后依然在说着模棱两可的话,但既然已经开了菏泽个口,他断然不会再给她一丝一毫地退路。
    他要将她留下,留在身边,不管她认为自己是“阿芷”还是“阿紫”,他就要她,他也只要她。
    “殿下真的喜欢做‘提线之人’,不知殿下您又打算做什么?这回可否多告知一二其中的内情?如若您不说清楚一些,以我这榆木脑袋,怕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破坏殿下您的计划呢。”
    穆连紫双手抱胸,言语间尽是嘲讽。
    她的这番话,盘获不禁又想到下午时候发生的事。
    宫女是告发她私会外男一事确实是他计划好的,早在之前——在朝堂上发生那件事情之后,他便谋划了这件事,并交代顾荏安排妥当这些——其实一切都安排得很完善,如果不是那个宫女,怕是不会露出任何破绽的。
    宫女露出破绽是因为那双没有沾着泥土的鞋子吗?倒也不是。
    在当时,当盘获看清楚执行“诬陷穆连紫”这项任务的宫女便是之前他安排指引穆连紫前往花园的宫女——不过发式和衣服倒是换过了。
    如果是其他人,定人不会这么快发现前后两个宫女是同一个人的。
    可穆连紫呢,观察如此细微敏锐的人,定然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了。
    盘获当时心底是有些许纳闷的——他在宫中安插的人手也不是就只有这么一个,完全没有必要让同一个人还特地换了装扮再度出现在穆连紫面前……盘获忍不住猜测,这当中是否有着顾荏的手笔。
    他是故意这样的,也是想着让穆连紫发现其中地破绽,从而产生疑问?
    再细想一些,盘获更是认定了他的这个推断。
    其实,哪怕穆连紫没有发现前后两个宫女的长相如此相似,她也会从其他方面发现破绽的。
    当盘获后来出现在现场时,正好宫女被架着从他的身边走过——人虽然走远了,但是空气中还弥漫着非常浓郁的香料味。
    穆连紫对于气味如此敏感,怎么不会通过气味断定二人是同一个人呢?
    盘获的计谋在穆连紫面前,似乎总会留有刻意的或者不经意地破绽。
    想到这里,盘获心底是自豪的——十几年来,阿紫有在好好地成长呢……
    穆连紫是聪明的,但也因此颇为有主见。
    下午之事被她识破之后,她竟然脱离盘获的设想——竟然主动承认自己的罪。
    在盘获原有的计划里,依着穆连紫的聪慧与才智,她是可以全身而退的——明明直至她揭穿宫女之时,她都在努力地“自证清白”,怎的形势陡然直下,反倒在成功之际自己却倒戈自己?
    在那一瞬间,盘获意识到,紫儿比从前更为有自己的想法。
    而更让盘获出乎意料、让顾荏顾苒大吃一惊的是,她竟然还想着主动告知“私会男子”姓甚名谁。
    回想当时,他如果再慢上一些的话……她接下来想说的“顾”,不知道是顾藏还是谁了。
    也因此,原本还在湖畔对面“隔岸观火”的盘获,在她开口承认下自己的“罪”时,他大感不妙,赶忙快步从另一处小道绕道女眷们的身后,假装久等佳人不至,因此特地寻来的模样。
    事后当盘获冷静下后细想,穆连紫那样做是故意要将他引出来的?
    为了避免下午意料之外的事再度上演,也不想穆连紫又做出什么与他计划相背离的举动,因此,当下,他不得不郑重地出声知会穆连紫一声。
    况且,他想着,如果自己此刻不说些什么,怕是等会儿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们之间那本就薄弱地信任感,会荡然无存吧?
    难得她自己主动“认”了身份,他怎能错失良机——步步算计,步步为营。
    “紫儿,这一次,你就相信孤,可否?”盘获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穆连紫。
    穆连紫心中一动——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为何有种熟悉感?
    她当即便知了——那是她现在不想寻回的某段记忆重叠的画面吧?因此才会觉着熟悉,也并不觉得一贯或淡然面无表情、或阴森冷笑的盘获脸上带着这样的神情突兀。
    她深深叹息一声。
    “殿下,这场春花宴的之际操办者是你吧!”
    “紫儿何出此言?”盘获装傻。
    他明知故问。
    他怎会听不出穆连紫语气中的揶揄呢?
    “说吧,殿下您接下来还想做什么?”穆连紫妥协了——她并不觉得自己反对便能阻止盘获接下想做的。
    她没有反对,但特地加重语气的那个“还”字还是多少能看出她的不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的心情。
    盘获侧了侧身子,然后凑近穆连紫,当他人以为两个人是在耳鬓厮磨时,他俩之间却在“商讨大计”。
    确定将众人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之后,盘获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花笺,递到了穆连紫的手上。
    当感受到掌心躺着一片纸张触感的物品之时,穆连紫已经心有所感,紧接着她稍瞥了眼——便应证了自己心底猜想的——盘获递给她的确实是她上午突然“消失”的春花宴的邀请帖。
    “一张?”穆连紫挑眉问道。
    “嗯,一张。”
    “这样作何?”穆连紫毫无头绪,想不出盘获之前将邀请帖拿走、现下又给回她一张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盘获也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凑近她的耳畔,小声说:“待会儿找个机会将这张花笺神不知鬼不觉地给郑雁岚。”
    神不知鬼不觉?
    穆连紫咀嚼着这几个字,然后眸子一亮。
    “包括她本人?”
    盘获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呢?”
    “然后,剩下的就交给孤了。紫儿只需如先前一般,展现表演的天赋即可。”
    “意思是,让我装傻、装无知、装懵懂?”穆连紫似乎明白要做什么了。
    盘获再次满意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