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律，爱是什么呢？”
“怎样才叫爱一个人呢？”
秦子律带着黎音去看了海，算是完成了她的小小心愿。
而面对着这样一个始终保护她的男人，让她情不自禁地就问出了这些问题。
她感觉自己好像病了。
可是，秦子律不知道她病了。
而秦子律也敏锐地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变质了。
所以，他在想，怎么样才能好好地回答她。
“看你出于什么目的。”
“想要做到什么程度。”
“如果是你，爱上了一个人，会怎么做？”
“我……”黎音发现自己答不出来，因为她还没有这样的经历。
秦子律的问题，也是让她瞬间就清醒了不少。
好像那个被激素和荷尔蒙控制的自己，一下子又被秦子律拉了回来。
他始终都是一个有分寸的朋友。
“我没有谈过恋爱，我不知道怎样才叫爱人。”
黎音摇摇头诚实地表示自己不会。
秦子律也是用温柔的口吻告诉她：“没关系。”
“其实很多人都不会爱人。爱人是一种能力，是后天学习才会具备的能力。”
“不是说谈恋爱，就会自动解锁了。”
“是吗？原来是这样。”
“我知道了。”
“那么怎么样才算爱一个人呢？”
“律律会怎么做？”
黎音现在就像一个好学的学生。
其实黎音也有点气馁，为什么秦子律总是波澜不惊？
那是因为，在秦子律的眼里，始终把她当成了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所以，有着诸多纵容吧。
“可以给别人爱，但是我还是最爱我自己。”
黎音听着皱起了眉头，这样只爱自己的话，不是自私吗？
恋爱，不是要全身心地投入吗？
“律律，我不同意，如果，对方没有对我产生依赖，也不告诉我他的心情。”
“不对我倾诉他的过往，不让我了解他的情绪，我会觉得，他不爱我的。”
“他不爱我，所以不想和我沟通。”
“嗯。”
“别急。”
“我的意思是，我最爱我自己。第一，我的情绪永远放在第一位。第二，我永远是自己的第一位。”
“那么这样，我就不会在爱情里迷失自己。永远保持自我。不会为了所谓的需求而伤害自己，做不理智的决定。”
“那爱情里，本来就是要改变自己的呀，不然还谈什么恋爱呢？”
“那你觉得，改变之后还是你吗？”
“那他既然喜欢的是改变后的你，又为什么要喜欢你呢？”
“我……”
场面陷入了恒久的沉默。
秦子律是个相当不错的探索世界的思考者，一招一式透露着反证法的诡谲思维。
让黎音甘拜下风。
就比如现在，她毫无还手之力。
可能吧，可能她也高估了爱的力量。
海边的风撩起她的发丝，让她不得不思考，自己这么久以来，是不是做错了。
是否是，太在意别人的评价，而没有去注重自己的内心。
没有遵从自己的内心？
什么时候，她能真正相信自己的心说的话呢？
黎音需要一个倾听者，陪伴者，引导者没错。
但是，她更希望的是，被当成大人一样对待。
就比如说，她能为自己所做的决定负责。
而且，她有这个自己做决定的权利。
不要什么都假手于人。
这么一想，黎音忽然就有了一点底气。
她决定不要总听秦子律说的，她也应该要相信自己的。
所以，现在她要看看，秦子律要跟她说些什么歪理。
“你生气了吗？”
“有点。”
“生什么气？”
“我感觉你没有把我当成大人一样对待。”
“好像什么都是你在做决定。”
“我只需要听你的就行了。”
“可是，我总会长大，总会自己做决定的。”
“所以，我觉得，我不应该总是听你的。”
“那么，其实你还挺聪明的。”
“没有被别人的看法唬住。”
“嘻嘻，那是。”
“不过，如果你要是说，想法不错继续保持，那我会更开心的。”
“长大嘛，总是会改变的，所以我不同意你的看法。”
“我觉得，你好像在用同一套说辞去应对局面。”
“这样不叫长大，这叫懒。”
“察言观色，不是只坚持自己的想法。”
“是顺着话题说下去，还能留有反馈的。”
“我觉得你在搪塞我。”
“我没有那么好骗。”
“我很注重细节的。”
“不过，你的想法我也会尊重的，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突然有一天被反过来教育了是怎么回事？
而且秦子律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心慌。
就是自己在被探索，自己的外壳好像被人剥开了。
所以，以往的经验，以往的成功都是自欺欺人吗？
都是因为别人为自己考虑，所以才完成得那么顺利吗？
突然就感觉，和聪明人对话，其实很可怕。
因为随时在面临谎言被戳穿的局面。
他不喜欢被人掌控，特别是，被当成小孩子对待。
冷静……只是心境不稳而已。
黎音也说了，她会尊重自己的想法。
所以，只要他表现出拒绝，她就会知难而退了吧？
并且，怎么可能会有在见识过缺点以后，还能始终忍受这种痛苦的人呢？
直觉跟他说，不要妄下结论。
但是，现在他只希望赶紧回到自己的舒适区。
有点可怕到他被妈妈压制的情绪出来了。
对，不应该是掌控，而应该是成长。改变就好了。
不要被人指出了缺点，就开始惊慌失措，失了大体。
对，就是这样。
“所以，你想我怎么做？”
“你真的很会气人。”
“你不是应该说，我会改的。”
“只是我不会说谎，所以，我只会坦诚。”
“我们是朋友唉，我又不会嫌弃你。你坦诚，我肯定会听的啊。”
“然后想想办法，怎么改变。”
“好。”
“那我的观点你会听吗？”
“会。”
“律律，我觉得，和别人接触的意义只有一个，那就是学着改变自己。”
“不要被别人的想法所唬住。”
“也不要在后续非常糟糕的情况下才认识这个人。”
“然后被他伤害到，用他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一直在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坏。”
“可是，你要知道，不管你对他的评价是什么，或早或晚，都不会影响，他始终会做一些不好的事。”
“所以，你的评价，都只是一时的，都是片面的。”
“这并不会影响别人对他的看法。”
“因此，你可以在接触过这个人之后，依然选择做自己。这样，你的难过就会少很多。”
“而不是因为看不清，反而让自己更难过。”
“敏感不应该被用在这种地方。”
“如果因为害怕接触别人，而承受了孤独带来的表面的保护，那么自己就要承受快乐和痛苦的双重伤害。”
“这样不值得，你知道吗？”
看着秦子律陷入了沉思，黎音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可是，人就是这样的啊。有机会就要善用。特别是和别人交往。
有一个识人的机会多好呀，可以直观直面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后利用这样的机会，选择是继续深交，还是放弃交往。
当然真诚会被辜负。也不是谁都会真诚换真诚。
在这样的交往之中，如果收到了关注和关心，还有真诚，这当然是意外之喜，也是意料之外。
可这不就是交往的魅力吗？
在反复的试探和不相信中，倾泻出了真心？
然后发现了一个更开心快乐的自己？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太孤单了，所以才需要共鸣，需要安慰，需要朋友。
这不是爱。
对，这不是爱。但是这是救赎，这是拯救。是属于每个人独一份的拯救。
怎么会有人，不期望这样的机会呢？
喜欢读书才是最愚蠢的，但是你又不得不承认，喜欢读书的愚蠢之人，还是有一点聪明的。
因为可以用书上的东西，成为自己的嘴替。
帮助自己表达说不出来的意思。
但是这样不经大脑，不会动脑筋的做法，没有内化成自己的，还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就是愚蠢吗？
所以，她突然发现秦子律身上有一种被书浸润过的清澈的愚蠢。
因此，别人才会看见他的气场时，喜欢去靠近他。
因为，他会去做的。
可是，黎音又不希望……秦子律被伤害到。
啊啊啊……好矛盾啊。
她为什么要改变秦子律呢？
这样做不是很浪费精力吗？
她怎么了？被自己的激素或者情绪控制了吗？
还是要来大姨妈了？
黎音突然就生起了自己的气。
她好像也在不承认什么东西。
“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些。”
“都是妈妈教我的。”
“那就说明，你妈妈对你的掌控欲也很强。什么都替你想到了。”
“所以，才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可是律律你要知道，妈妈不可能永远替你做决定的呀。”
“而且也不可能什么都帮你想好，这样不现实。”
“你想想看，她的年纪也一天天地在增大，还要这样为你操心，你是不是不够孝顺？”
“而且也没有为别人考虑？”
“没有站在别人的角度上思考问题呢？”
“我……”
“我突然就发现你好自私啊。”
“我生气了。”
那就闭嘴吧。
今天的黎音确实是战斗力增强了点。而且这也确实击中了秦子律的痛点。
如果这个时候还要说话，大概率只会被骂。
所以，先缓一缓吧。而且他确实是太依赖妈妈给他的《指南书》了。
“你竟然不来哄我。”
“我已经比你还要了解你了。”
“只是不想说出来，让你觉得不受到尊重。”
“我都生气了唉，你竟然一点都无动于衷。”
“我对你很失望。”
“而且你一点都不为此感到抱歉。”
“律律，你好气人。”
“哼。”
突然就生起气来了。
但是，偏偏对方有理有据。
所以，该怎么做？
这算是火烧到自己身上了，是吧。
秦子律也只能尴尬地先一笑了之，然后再糊弄过去。
但是，很明显这个问题没有那么容易过去。
“当然，我没有不听你说话的意思。”
“我只是觉得你不够坦诚，让我觉得很失望。”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需要犹豫的呢？
这是个非常看重他的朋友。
黎音也在期待秦子律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