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你现在就得给我，我哥说十块钱要回来给我一半，你现在就给！”
    “我！”病床上的人身上一使劲，想要起来，随后牵动伤口，“我身上没有，等我出院肯定给你！”
    “不行，我现在就要！ 你要是不给我，我就把驴卖了……”陆川想起什么，“不行，驴吃了俺家的料也得给钱！”
    病床上的人见跟陆川说不明白，也有点急了。
    驴马牛这样的大牲口，在当时一个村儿可能也就两三头，犁地全倚仗牲口，若是谁家突然丢了，那全村人都会跟着找。用不了多长时间，周围十里八村茶余饭后都会议论此事，村民也自然而然地关注。
    可想而知，一头驴的价值和丢了之后所产生的影响。
    而偏偏怪也就怪在这个地方。驴固然值钱，但病床上这人当时开的手扶拖拉机价值却远远在一头驴之上。
    陆川琢磨着他关心驴，却只字不提拖拉机咋样，就更加令人生疑。
    冯队让他以驴作为试探的切入点，应该也是想到这一点。
    病床上的人很快又淡定下来：“我现在没有钱，想要钱等我出院！”说完，便闭上眼睛再不搭理陆川。
    “那你家人啥时候过来？我朝他们要去！”
    陆川说完这话，他发现这人的手在被底下明显动了一下。
    “再不给，我去报公安！”陆川说完，赌气往 外走，脚步跺得三响，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等一下！”
    “干啥？”陆川停住脚步，回头看，见那人强撑着要坐起来，试了两次没成，侧头招呼陆川：“小兄弟，你先回来。”
    “回来干啥，不给钱我这就去找公安。”
    “我这里还有两块钱，你先拿着，剩下的等我出院肯定都给你。”
    陆川回到床边，看他变戏法似的从被地下伸出一只手，手里捏着一张皱皱巴巴的两圆纸票。
    “欸，你……怕我找警察是不？”陆川一把抢过去，小心翼翼地抚平，仔细叠好，放进兜里。
    “等我好了，多给你两块，你再等几天。”
    “真的？”
    “真的！”
    陆川一手拍着裤兜，边往外走，边回头看了眼，说：“那我还天天来看你。”
    到门口的时候，陆川突然停住脚步，回头问：“拖拉机不是俺整走的，是警察。”
    陆川发现，每次他提到警察，这人都会紧张，下意识地做出些小动作。
    他拉开门，以为这人没反应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嗯。”
    冯队和下属靠在门边，见他出来，微微探头往里看了眼，才跟着陆川拐弯，到另一条走廊。
    “说说，啥情况？”
    “我看这人有问题！我问他要钱……”陆川把方才的情形详细跟冯队说了一遍。
    他说的很细，也很客观，没有一点自己的主管判断，生怕因为自己的话影响到冯队的判断。
    听完陆川的话，冯队沉思了一下，“往后几天可能还得麻烦你抽空过来，要不这小子可能起疑。”
    陆川一口应承下来：“没问题。”
    “去趟医生办公室，咱再回去。你没事吧？”
    每次有案子都找陆川帮忙，冯队有点不好意思，而且每次办案，他都感觉陆川像事先知道点啥，没他的意见或者参与心里好像没底。
    他也是多年的老刑警了，破过的大案要案好多起，更不要说平常小案，卷宗能堆一人高。
    即便如此，不知为什么，在偶然认识陆川，又听他说了些貌似是语意深刻的话后，对他总有种听之信之的“迷之心理”。
    “我听冯队指挥。”陆川开句玩笑。
    敲开值班医生办公室的门，一戴头巾妇女匆匆结束和医生的对话，低头往外走。经过陆川身边的时候，歪头看了眼前面的冯队，随即又低下头走了。
    “咦，你们也问杜二民的情况？”
    “还有谁来问过？”
    “你们不是见过吗，就刚才那个女……”冯队没等医生说完，转身往外跑，陆川和另一下属跟上去。
    走廊里空荡荡的，几人的脚步引起阵阵回音。陆川跑到杜二民的病房前，发现棉被掀开，病床空的！
    “冯队！”
    几人冲进去，房间里根本不吭藏人，即使躲在床下，稍微外腰便能看见。
    “跑了！”
    三个人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这要说出去，他都没脸公安局混了。
    “冯队，我觉得他们跑不远！”
    经陆川一说，冯队冷静下来。假设刚才那女的和杜二民是一伙儿的，杜二民伤势不轻，自己不能走，只能让人背着。那她一个女人，背着个男的，吃不吃力先不说，想要快速走出医院绝对不可能！
    那……
    “卫生间！”
    走廊两边各有一个卫生间，三人扑向最近的。没人！
    另一处卫生间在走廊另一头，短暂的时间里，杜二民不可能走到那边。查过之后，果然没人。
    陆川又回到杜二民的病房外，忽然听见旁边病房有动静。
    冯队也意识到不正常。
    照理，三人在走廊这顿折腾，闹出来的动静不小，肯定会有病人家属出来看情况。
    眼下，却一个人也没有，这就很不正常！
    三人比了个手势，分别察看两边病房。紧挨着杜二民的病房黑漆漆的，却有稀碎的声音。
    几人紧贴房门两侧， 冯队打出手势，三人瞬间冲进去。
    陆川开灯，房间瞬间明亮，三张床，两个病人。杜二民正躺在靠门空床上，戴头巾女人手里一把刀，逼着十七八岁的女孩脖子，女孩惊恐地看着几人。
    “把刀放下！”
    “那个大嫂……”
    “谁是大嫂！”女人一把扯下头顶围巾，原来是个男人。
    “谁也别动，动我就整死她！”
    “你别冲动，要不这样，我过去换这姑娘……”
    “换你？你能让俺们走？”
    “她更不能。换我的话，我外边有车。”
    “枪！枪扔过来！”
    冯队脱掉外套，转了一圈，“我没带。”
    “你慢慢走过来，让那俩人退后！”
    冯队跟陆川和下属使了个眼色，自己一步一步，慢慢朝男人走过去。
    “放了小姑娘，我过来了。”冯队与男人仅剩一步之遥，男人的手微微松动。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大喊一声：“躲开！”一个尿壶打着滚地朝男人飞过去。
    男人一愣神的功夫，冯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推开小姑娘，夺下男人手里的匕首。
    冯队逮着人，双手背后戴上手铐，下属同时给杜二民扣在床上。
    通知医院将病人转到其他病房 ，又通知刑警队过来人后，三个人都放松下来。
    陆川没走，协助冯队盯着人。
    “我怎么感觉这屋里有股子味儿呢？”
    冯队坐杜二民对面，一脚踩着绑人质的家伙，使劲吸了吸鼻子，又问下属：“你闻着没？”
    下属看了眼陆川，陆川仰着头望天花板，好像没听见。
    “我……好像有点？”
    陆川尽量不去听，扭头又转向窗外，对两人说话听而不闻。
    “陆川！陆川！”
    “啊？冯队啥事？”
    陆川腾地站起身，戒备的模样俨然随时准备再抓人一样。
    “你干的好事！”
    “冯队，抓人是你们警察的事 ，我做为群众完全协助……”
    冯队咬牙切齿：“让你协助，没让你扔尿壶！”
    “那不是情势所逼么，先不说别的，就说解没解救下来小姑娘？”陆川避重就轻，强憋着笑。
    方才那小姑娘受到惊吓，冯队让她先跟家属待着，等女警过来再给她做个笔录。
    一旦确定这味道是啥，冯队越闻味道越浓，拎着脖领子又闻了闻，一股子尿骚味冲鼻子而来。
    “你干的好事。”
    下属实在憋不住，脸对着墙笑得肚子疼。
    刑警队很快来人，将人带回走。冯队亲自送陆川回去。
    “哪天开业？有啥用得着的说一声。”冯队开车，陆川坐在副驾驶上。
    “也差不多了，明天我去淘换几张桌子也差不多了。”
    “哎，你要啥样的桌子？”冯队一脚刹车将车停在陆川店门口，陆川下车。
    “能用就行呗。”只要能做饭桌，他有的是办法改造。
    “你别淘换了，等我！明天我抽空带你去。”
    不等陆川再问，吉普车蹿出去，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