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韩大郎手里乖顺的毛笔到了笙宝手里就成了一个调皮的坏孩子。
    笙宝的手太小，韩大郎特意给她选了一支小号的狼毫笔。
    笙宝笨手笨脚费了好大劲才按韩大郎的要求捏好毛笔，笔尖落下去在砚台里转一个圈，蘸上饱满的墨汁，左刮一下，一不小心太用力，墨汁飞溅。
    站在砚台边的韩野：“……”
    眼睛一闭一睁，墨汁滴滴答答。
    笙宝呆呆地举着毛笔。
    “笙！宝！”
    笙宝捏着毛笔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对——不——起——啊——”
    “站住！”
    “不要。”
    “站住！”
    韩大郎捂住耳朵看着到处乱飞的墨点。
    “……”
    他错了。
    不应该这么教。
    ……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经历了早上的波折，笙宝和韩野暂时不能靠近墨汁。
    两小孩小手背在身后，扯着小嗓子跟着韩大郎念。
    童声稚嫩，书声朗朗。
    韩大郎那颗压抑不住想要暴躁的心一点点平静下来。
    韩大郎一连教了四五遍就停了下来。
    “你们记住了多少？背给我听听。小野，你是男孩子你先来。”
    韩野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骄傲地昂着小脑袋扯着小嗓子就开始重复。
    韩大郎教了六个短句，韩野一字不落重复了下来。
    韩野才背完，笙宝就扯着小嗓子背了起来，声音控制得比韩野更大。
    韩野：“……”
    两个小娃儿精力充沛，一个比一个声音大的后果就是，傍晚的时候嗓子都有点儿哑。
    “大哥哥再见。”笙宝无力的挥着小手，看向韩野时只挥了挥手一个字都不想说。
    韩野也不想说，甚至连手都不太想抬起来。
    碍于大哥和笙宝的淫威，韩野只能不情不愿敷衍地挥了两下爪子。
    笙宝回到家时，元老头他们还没从地里回来。
    家里只有陈玉竹和芹娘。
    “大嫂，娘亲。”
    “笙宝回来了，饿了吗？晚食马上就好。”陈玉竹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说道，“大家都去地里忙了，听说过两天有雨，家里要赶种。”
    “哦，”笙宝哦了一声，“大嫂，我帮忙。”
    “不用不用，你去陪二婶玩儿，奶奶帮我准备得差不多才走的，我一个人可以。”
    “好吧，”笙宝被大嫂赶走，乖乖来到芹娘身边。
    “娘亲，大哥哥教我，认字，找黄金屋。”
    笙宝兴奋的和芹娘比划着，芹娘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听笙宝说话就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我找到，分娘亲住。”
    “还有奶奶。”
    “大伯母。”
    “爷爷，爹爹，四哥五哥二哥大嫂大哥三哥大伯。”
    元老大：“……”
    “娘亲，大哥哥叫我背《三字经》，我教你。”
    笙宝背着小手，扯着小嗓子就开始念。
    不用和人比音量，她就用正常声音给芹娘背。
    “人之初，性本善……”
    芹娘的眉头一点点拢起，脑海中有画面一闪而过。
    来自另一些声音，“人之初，性本善……”
    芹娘双手抱住脑袋，疼得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笙宝吓到了，声音戛然而止。
    “娘亲，娘亲，娘亲，”
    芹娘脑海中闪出更多画面，有一个小男孩儿，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姐姐，姐姐……人之初，性本善……姐姐，姐姐，先生夸我背得好。”
    芹娘倒在地上，手手握拳朝脑袋上捶，忍不住想要用脑袋去撞墙。
    太疼太疼了。
    “你别急，你娘亲生病了，需要请大夫吃药。”小椴椴在笙宝脑海里突然道。
    陈玉竹听到动静从厨房跑出来，看见这一幕也吓了一跳，以前她没少听说芹娘发病，还是第一次见到。
    “大嫂，陈爷爷。”
    笙宝大叫让陈玉竹回神，“对对对，找我爷爷，我这就去，这就去，笙宝你别急。”
    陈玉竹急匆匆往外走，没走两步又停下来，不对不对，她走了家里怎么办？
    锅还烧着，就笙宝和二婶在家怎么能行？
    她不能走不能走。
    “大嫂，爷爷他们就快要回来了，奶奶让你煮菜了。”
    五郎冲进屋，陈玉竹看见五郎眼睛一亮，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小五，快去，去找我爷爷，二婶生病了。”
    “啊？”
    “啊什么啊，快去，快去啊！”
    陈玉竹推着五郎往外走，五郎都没来得及看清芹娘和笙宝就拔腿往外冲。
    “哎呀，我的锅。”
    陈玉竹闻见厨房传来烧焦的味道，转身先快步走进厨房。
    笙宝试图用小手抱住芹娘脑袋，想要阻止她用脑袋撞墙。
    “娘亲，痛痛，不要。娘亲，娘亲……”
    笙宝急得眼泪大颗大颗掉。
    芹娘忍着剧痛断断续续说：“宝，儿，不，哭。”
    她的下嘴唇因疼痛被咬得血淋淋，眼看她说完这句话又要咬自己，笙宝眼疾手快把胳膊伸了过去。
    “娘亲，别……哇……”
    别咬自己还没说出口，笙宝就因疼痛控制不住的哇哇大哭起来。
    清凉的液体顺着喉间流入，伴着笙宝的惨嚎，芹娘的脑子清醒了片刻，吓得她立马松嘴。
    “笙宝，对不起。”说完这句，芹娘终于晕了过去。
    笙宝白嫩嫩的小胳膊被咬出了两个小血洞，有鲜血冒出来。
    元老太一行人远远就听见笙宝的哭声，吓得众人飞也似的往家奔。
    他们就是做一下收尾，派了五郎回来提前通知一声，没想到家里会出事。
    元老太本来就担心笙宝，这一下更担心了，走得太急还差点摔跤，还好跟在旁边的元老头扶了一把。
    “小子们跑得快，别担心。”
    元老头安慰老婆子，心里的担心一点没少。
    陈玉竹匆匆给锅里舀了几瓢水，又撤了两根柴火，正要出来就听见笙宝的大哭声，吓得她差点从门槛里绊出来，还好她及时扶住了门框，捂住隐隐作痛的肚子，陈玉竹慢慢深呼吸了一口气。
    大郎二郎和三郎一起冲进来，大郎一眼看见站在厨房门口扶着门框的媳妇，焦急道：“玉竹。”
    “小妹，二婶。”
    二郎和三郎则直接奔到廊檐下，一人去抱笙宝，一人去扶芹娘。
    “小妹，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