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若此人真是神仙，却又如何不识得自己的真正身份。

    大圣想不通，心里郁结，离开绿意盎然之地原路返回宅区。快到孙宅时一驾豪车从身后赶上，坐在车里的人叫停车驾，招呼他道：

    “大圣！”

    大圣一看，原来是常公子，遂停下脚步微笑以对。

    常公子问道：

    “你去哪里？要不要我带你一程？”

    “刚刚闲来无事，到里头山景转了转。现在回家！哦，塔楼里的事，替我朋友再三致谢。”

    常公子挥手打断道：

    “形单影只，一个人看山什么意思？找悬崖跳么？你和我吃饭去。有冤大头请客。”

    大圣上到车里正襟危坐，道：

    “我们两个的家挨得近，过去又一直是同学，你还记得我爹刚刚离开家里那些年的光景么？我有些想不起来了。”

    常公子讪笑道：

    “过去的事就不要想了。反正小伙伴也没什么亏欠你家的。”

    亏欠？大圣眨眨眼，道：

    “我也不和你算帐，我就问你，那些日子小伙伴是怎么看我家的？”

    “怎么说话的，你和我有个毛帐算啊！不过等我想想。”

    车驾飞驰起来，常公子不自觉地笑：

    “那时小伙伴都要离你远远的，我爹也要我和你保持距离。嘿嘿，不过，没多久又没事啦，只是你从此就跟大家生分了。小屁孩的时候哪懂得什么友情，大家都是你不理我我也就不理你。现在你我都应该懂了，大家做邻居的应该常来常往，不使生疏，才有前途。”

    “你爹说过我爹我娘的事吗？”

    “你是问公事吧？对公事大人可是守口如瓶！你娘笺棠大人被关在宫里很久了，可怜的娃，你是不是受到刺激了？”

    算是白问了，大圣默默地自言自语：

    “不是要紧的事不会关那么久，为何不直接开刀问斩？”

    开刀问斩自己的老娘？！常公子被吓了一跳，愕然看着他道：

    “你、你、你也病得太重了！”

    又道：

    “不过，老哥我懂你，一天到晚一个人，闷出来的毛病。你本该像今天这样，和我多混混，时常寻欢作乐，时常乐而忘忧。”

    大圣脸上通红，恨不得打自己一记耳光，他装得心情十分沉重，抚着心口说道：

    “怪我怪我，我这是心里不好受。”

    “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你家里来了两个生面孔吧？这就对了。还有塔楼你救下的那对男女。多交点朋友，有事没事和朋友说说话，厮混厮混，大小是个安慰，眼界也开阔些。闷声不响容易生病。”

    “你爹好打交道么？”

    “世上只有爹爹好，没爹的孩子像根草，你够可怜的。行了说吧，要我和我爹说什么。”

    “我想请他打听我娘的消息。”大圣的眼神无比真挚。

    “小意思。不过有没有消息回来可说不准，我保证不了。到时你可别怪哥没帮你。”

    “那个小孩……”大圣欲言又止。天知道凡人孙大圣在常公子面前会不会把窥视自家宅子的小孩当成一回事，不恰当的问话会露出马脚。

    常公子却是真心的朋友，当下问他道：

    “小孩怎么了？不会在你面前也傻掉了吧？！”

    也傻掉了？！大圣暗暗吃了一惊，故作高深莫测状说道：

    “你何妨猜测一下，他在我面前真的傻掉的样子！”

    常公子眨眨眼，感觉不可尽信，道：

    “要是你也觉得他傻了，他就没有任何时候是正常的了。”

    “嗯，他真可怜！”

    车驾拐了个弯，大圣眼前晃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匆匆叫停车子，头也不回地向常公子告辞。常公子在身后大叫：

    “喂喂，你倒是说啊，他是不是真的傻掉了啊？”

    “不和我去吃席啦？！”

    他再不说一句话，仿佛常公子叫喊的是另一个人。常公子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然而无可奈何。在所有熟络的人的眼里，孙大圣不黯人情世故，作派不是莫名其妙就是不可思议。

    大圣赶上熟悉的身影，笑着招呼道：

    “杜姑娘，赶路啊你！”

    杜翡梅神不守舍，嗯了一声四处张望。

    “你找朱满才么？他不该和你在一起的么？”大圣随着她的眼光搜寻周围的行人。

    杜翡梅忽然怨恨起来，抑制不住心里冲动说道：

    “你就是个害人精！自从见到你之后，日子就没法过了。”

    害人精？！大圣惊异地问：

    “招锦一条街发生的事不是了结了么？又发生什么事了？”

    “我现在连一辆车驾都拦不到，你离我远点……我不想和你说话……”

    “你要去朱满才家么？我和你一起去。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成了害人精。”

    说起自己和朱家，那是好端端的啊！杜翡梅没必要怨恨自己。

    大圣帮助杜翡梅拦下一驾空车，与杜翡梅一起坐了上去。杜翡梅掩面哭泣，道：

    “老爷子成了植物人了。”

    “植物人？”大圣寻思又是新词。杜翡梅痛哭状令他不敢求解何意，只道，“怎么回事？”

    “你是人是鬼还是神仙？一个看似虚幻的梦魇，换了你出来，就什么都变成真的了。”

    大圣激灵灵地，惊愕道：

    “按你所说，朱满才把他家的宝贝给了我，朱老爷子就要死了？！朱满才做了那个梦？主宰他家世世代代生死的魔咒应验了？”

    杜翡梅哽咽着点头。

    大圣头皮发麻：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杜翡梅擦去一把眼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大圣听罢差点没有瘫在车驾上。

    几天前，朱满才把宝贝给了大圣之后，去了一趟钱庄，取了三十两银子拿回家给老爷子，说这三十两银子就是大圣购买宝贝的出价。老爷子当天也没说什么，第二天早上突然就起不来床。朱满才感觉是脑溢血中风，急急忙忙驾车把老爷子送去医坊抢救。在医坊救治不到一个时辰，医坊就下了病危通知书。再过了没两下，老爷子全身失去感觉，没有任何反应，医坊告知回天无力。

    便是那一天，有人变成朱老爷子引导大圣兄弟去找沙真。这朱老爷子变成植物人和有人变成朱老爷子引导去找沙真之间可有什么关联？大圣唰地一下，脑海中出现湖边那个梦境里的诡奇人影。

    杜翡梅哭诉：

    “老爷子辛苦一辈子，现在就盼着我们两个成亲了，想不到喜事当前，他还要遭受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