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天上飞
作者:知白   不让江山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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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无疑问的是,李叱的两次突袭,绝对提振了宁军的时期,这种时候,士气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李叱带着三千精骑回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灰蒙蒙的,却也勉强可以看清了世界。

    他们在回来的时候,路过一棵孤零零的树,李叱侧头看的时候,又见到了那只很大的雕鸮。

    它像是一个冷眼旁观的神,蹲在那,看着这杀戮进行。

    又或者,它是在等待着那股杀气稍稍散去一些,才敢去看看这人间的战场上,是不是能啄一些肉吃。

    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人一直都在改变着这个世界,包括其他物种的生存习惯。

    从最初时候来看,雕鸮这种东西或许不吃人的死尸,连想可能都没有想过。

    可是吃过一次之后,也许就开始始终盯着。

    李叱没有时间去理会它,后边雍州军的骑兵在追赶,他不会让自己的士兵陷入困局。

    迅速的回到城墙上,李叱又回头看了一眼。

    那些追击到了城墙下的雍州军骑兵没敢贸然进攻,他们到了山坡下边就只好停下来。

    因为骑兵冲锋,哪怕是有坡道,往上冲的速度,比人跑的速度未必快。

    而他们在马背上坐着,就相当于是宁军的箭靶。

    李叱从战马上跳下来,朝着纳兰族的骑兵们喊了一声:“去睡觉吧!”

    那些汉子们挥舞着弯刀喊了一声,然后陆续下城去了。

    庄无敌看着远方在集结的雍州军队伍,手握着刀柄:“当家的你去休息,接下来交给我了。”

    李叱笑了笑道:“我就在旁边睡着,你喊杀声可伴我入眠。”

    庄无敌笑了笑:“不怕吵?”

    李叱道:“不怕。”

    庄无敌道:“那我就尽量让敌人叫的声音大一些。”

    李叱走到一侧,靠着城墙坐下来,抱着刀:“你杀你的,我睡我的。”

    天亮之后没多久,雍州军的攻势就再一次涌了上来。

    暴怒之下的韩飞豹亲自压阵,大批的雍州军像是洪水一样往上拍击。

    其实暴怒不暴怒都没有关系,因为这样的决战,必然会在今天发生,因为那条坡道已经建造好了。

    城墙上的羽箭飞下来的时候,就是一条贴着地面流动的银河。

    这个世上有许多可以描绘万物的画家,画可传神,不管是山川大河还是花草鱼虫,都有灵性。

    可是这个世上再强的画术大家,也画不出战场上的惨烈,连万一都画不出。

    画是静态的,也是无声的,所以血液的流淌就显得不够悲壮。

    那条坡道四周堆积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往上涨。

    倒下去的人被后边上来的人推开,因为尸体阻挡了冲锋的道路。

    翻落两侧的尸体一具压着一具,到两个时辰后,坡道变宽了。

    加宽的部分,全都是用尸体堆积起来的。

    “庄将军!”

    一个五品将军跑到庄无敌身边,嗓音略显沙哑的说道:“排弩的箭已经用完了。”

    庄无敌问:“羽箭呢?”

    这个五品将军负责的是后勤诸事,他压低声音说道:“如果敌人持续猛攻的话,按照现在的羽箭消耗程度,可能到天黑也会......也会耗尽。”

    庄无敌沉默片刻,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城墙内侧眯着眼睛休息的李叱。

    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告诉辎重营的兄弟们,让他们准备好上城厮杀......”

    这五品将军点了点头:“

    我们都准备好了。”

    他们已经没有羽箭可以往城墙上搬运了,那么他们就是下一战的预备队。

    庄无敌看向不远处的余九龄招了招手,余九龄把箭射出去后跑过来:“庄大哥,怎么了?”

    庄无敌声音很低的说道:“你做好准备,如果敌人杀进城墙的话,你带着黑骑和那三千纳兰族的骑兵,务必保护高姑娘杀出去,这是当家的给你的命令。”

    余九龄抬头看向外边黑压压的人群,片刻后点头:“我知道了。”

    他离开战场,到了城下后,找到了那几名廷尉府的千办和高希宁的护卫韩山寺。

    “前边战局有些不好......我们的羽箭快要耗尽了,也许到了下午便会肉搏。”

    他看向韩山寺:“在这之前,你看着城墙上的信号,我一发信号,你们就带着黑骑护送我大哥冲出去。”

    韩山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余九龄又看向那几位千办:“我大哥就交给你们了,我留下来陪着当家的。”

    虞红衣等几位千办朝着余九龄抱拳。

    余九龄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然后笑了笑:“大家都珍重。”

    然后一转身,朝着城墙上又冲了回去。

    原本预计羽箭能够坚持到天黑,可是才过中午没多久,羽箭就已经告急。

    雍州军不计代价的冲锋,让羽箭的消耗比预计的要大的多。

    城外的尸体已经几乎填满了大地,就算是没有那些沙袋,可能此时光靠尸体堆积也已经能够垫出来这条坡道的高度了。

    余九龄看了一眼已经杀上城墙的雍州军,他知道时间到了。

    于是他从怀里取出来一个信号,拉响,那信号飞上了天空。

    一千二百名廷尉军的黑骑士兵们早就已经在马背上坐好了,他们的刀也已经抽了出来。

    韩山寺看向高希宁,高希宁深吸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走!”

    随着虞红衣一声高呼,黑骑顺着坡道冲上了城墙,然后他一马当先,迎着密密麻麻的敌人冲了下去。

    “保护好都廷尉大人!”

    庄无敌高呼。

    然后才发现,高希宁不在队伍里。

    廷尉军的黑骑高呼:“兄弟们,保护好都廷尉大人事,交给你们了,现在这战场上杀敌的事,轮到我们了。”

    他们......不突围!

    “杀!”

    那些千办们冲锋在前,带着黑骑用一种犹如猛虎下山的姿势压了下去。

    “兄弟们,我们先走一步!”

    有黑骑士兵喊。

    “我们也是战兵!”

    “杀!”

    “廷尉府的黑骑,曾经也是冲锋在最前边的人,现在,我们就最后冲一次!”

    “兄弟们,下辈子再一起穿这套军服!”

    “杀!”

    一千二百人的骑兵队伍,一条长龙似的冲进了雍州军的队伍里。

    如果他们是一条奔流,那么城下密密麻麻的雍州军队伍,就像是一片海一样。

    可是壮阔的河流,可以裂海!

    数名千办在前,他们的横刀撕开了一条血路。

    如果说下边雍州军组成了一块巨大的布,黑骑队伍就像是一把剪刀,切开了一条口子。

    冲锋下去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可是他们却将雍州军杀上坡道的队伍,一寸一寸的挤了回去。

    高希宁站在城墙上,眼睛已经发红。

    她不会走的,廷尉军也不会走的。

    “开血路!”

    虞红衣一把将肩膀上的箭拔出来,看也不看随手丢掉,然后再次劈死一个敌人。

    他们这一身黑袍,在红色的血海中显得那么醒目。

    没有人可以冷眼旁观这一切,这个战场上,只有那棵孤零零的树上蹲着的雕鸮,在冷眼看着这一切。

    它或许已经习惯了,这震天的喊杀声也没有把它吓走。

    或许以前它是惧怕人类的,在听到这样的喊声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振翅飞走。

    可是在这样的世道,见的多了,它也就不怕了,它在等着喊杀声的结束。

    因为在那些声音消失之后不久,地上就都是它的食物。

    它蹲在那,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沉迷于这一方天地中过于浓烈的血腥味。

    人的杀气,已经不足以吓到它了。

    黑骑冲开了缺口,后边的宁军战兵呼喊着冲了出去,没有羽箭了,那就用血肉之躯把敌人压在坡道之下。

    “战兵兄弟们没有羽箭了......我的黑骑士兵告诉我说,都廷尉大人,我们是骑兵,我们的兄弟没有箭了,那我们就是他们的箭,我们可以飞出去。”

    高希宁手里握着一把刀,她知道自己的武功其实很差。

    可她的刀握的很紧,下一个赴死之人,就是她自己。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韩飞豹和元桢也被眼前这一幕震撼了一下,他们都知道宁军善战,都知道宁军悍勇,可只有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才真正体会到了这悍勇到底有多恐怖。

    在别人的军队里,谁曾见到过这样的场面?

    那些兄弟们,争先恐后的赴死。

    来自黑武的元桢没有说什么,可他懂了,为什么是宁王李叱可以在中原这样庞大又这样混乱的地方可以崛起,可以逐渐成为霸主。

    为什么百万黑武大军南下,连楚国的边军都已经无能为力的时候,是宁军站在了那道边界线上。

    面对百万大军,却用刀与血,重建了中原不可侵犯的那道城墙。

    元桢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值得敬佩,可他们要输了。”

    韩飞豹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是的......他们要输了。”

    黑骑的队伍已经冲锋到了坡道下边,清空了整条坡道上边的敌人。

    最前边的一名黑骑士兵,已经冲锋到了那棵孤零零的属下。

    被无数长矛刺中后,他翻身掉了下去。

    “我王万岁!”

    临死之前的喊声,把那只蹲在树杈上的雕鸮吓了一跳,可它只是震动了几下翅膀,最终还是没有飞走。

    它可能在想着,这个吓了它一跳的人,一会儿就是它的美食。

    李叱早就已经醒了,也早就已经在战局中厮杀。

    一身是血的他走到高希宁身边,伸出手,握住了高希宁的手。

    “站在我身后。”

    李叱松开手,跨步走到高希宁身前。

    就在这时候,李叱忽然听到了一声被惊吓出来的哀鸣,那只巨大的雕鸮,从树上振翅而起。

    它没有攻击谁,而是用最快的速度也最狼狈的样子飞走,不......是逃,落荒而逃。

    一声嘹亮的啼鸣在空中响起,响彻一方天地。

    李叱抬头看。

    一只狗子,在天上飞。

    地平线上,黑压压的宁军骑兵像是飓风一样,裂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