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9

    被服务部送上列车，很快找到各自的位号，庶盶幸运地靠近窗沿。老乡们集中把行李依次放在一起，有两个女孩子的座号却在过道的另一边。有人提议与尚没有上车的人交换座位，老乡们似乎都将眼光盯向庶盶，等待庶盶拿主意。庶盶认识到，自己无疑是这群老乡中经验最为丰富的了，已经成为他们潜意识中值得信赖的领队了。见过道另一边是两人座，要比这边三人座好，要是自己肯定愿意交换，于是立即表明应该问题不大，三个女孩老乡一起落座对排的三人座椅上。

    大约过去一个多小时，上来三个找座号的小伙子，最大一个大概不过二十一二岁，最小的不过十八九岁。庶盶立即起身与他们招呼，同时提出希望与他们交换座位。对方一看是过道另一边的两人座，二话不说就爽快答应。汽笛声响起来，列车即将启动，整个车厢的乘客尚寥寥无几，庶盶一行所在的两排座位坐有10个座号，现上了5+3两拨，还有两个座号或人没到或车票没有售出而空着。

    列车出站不久，庶盶看见与自己同排而坐的，除紧靠自己的男老乡外，还有一位年过五旬的小老头。没过多久，三个男孩中的一个，要求同老头交换座位，小男孩同庶盶隔人坐在同一排，小老头则坐到另一边的窗沿边。不知何故，三位女孩被吓得神经兮兮，靠近过道的女孩更是神色大变，极度紧张地希望交换座位。庶盶忽然发现，同排的小男孩站在过道另一边，扬手拉住行李架，用身体挡住庶盶这边的视线，老头被紧紧挤在窗沿边，神情异常紧张，庶盶顿时明白正在发生着什么。

    想到自己上次因被抢劫吃了不少苦头，只恨没有扭住其中任何一个。如今又出来三个，是可忍孰不可忍，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们。见身边的男老乡也是神情紧张，庶盶毅然站起，让对排坐在最外边的女孩老乡与自己交换座位。

    大概是见庶盶坐到了过道边，三个男孩停止了所有动作，年岁最大的男孩若无其事的坐到庶盶对面的原来座位上，和颜悦色几次欲同庶盶搭话，终未开得口。庶盶若无其事地与其搭话道：“几个小兄弟，是要到哪个站下车啊？”对方报出站台名称并问庶盶所到何站。庶盶回答说：“我们到终点站，还要与几个小兄弟同坐二十多个小时。”

    看来对方是有所顾忌，不敢继续胡作非为。鉴此，庶盶也不好把话挑明，只能看事态发展再说下文。等待许久，对方毫无举动，见老头的神情依旧高度紧张。庶盶觉得与其无限期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庶盶慢条斯理掏出一个精致金黄色花纹的不锈钢烟盒及骆驼牌打火机（当时的火车上，凡靠窗沿的座位旁都有烟灰缸——满车厢都允许抽烟）。烟盒为一个免费学尿激酶生产技术的学员赠送，据说是花三百元买来的境外“洋货”。由于从内到外太过富丽堂皇，一般只是在重大谈判或摆架子的场合才使用，平常很少拿出。“叭”一声弹开烟盒，里面满满五支大雪茄。庶盶径自取出一支，轻微“咔嚓”一声盖上烟盒，扬起手中的雪茄在平摊的烟盒上“咚”“咚”几下，将雪茄翘在嘴上，打燃打火机又关闭上。

    “哦！”庶盶似乎刚注意到，摊开烟盒：“怎么样，兄弟们，也来上一支？”几个男孩瞪着好奇的眼睛，其中一个说：“只是在电影里面看见抽这种烟，从来还没有看见有卖的。”庶盶接过话题：“在这方园数百公里范围内，绝对没有公开销售的，当然是难得一见的啰！我这托关系都要一块钱一支，要是没有可靠关系啊，就算出两块钱一支都买不到哟。来来来，都尝一支！”

    三个男孩人手一支，递到男老乡面前，他却道：“就一支了，我就不抽了！”庶盶爽快道：“还有，先拿着，马上取就是了。”庶盶从原座位挂在窗沿边衣帽架上的黑色塑料袋中，取出一个皮夹子（为掩人耳目，目的是让人相信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在其中），大大方方从中拿出大雪茄装满烟盒，然后又拿出一支递给过道对面靠车窗的小老头。

    13.20

    “一看大哥就是非常了不起的人，是个非常有钱的人。大哥是发啥子财的，能不能给兄弟们说说？”“要说钱呢，我还真的是没有。不信啊，你们就是搜遍我全身，也不过二三十元钱。哦，别以为我这皮夹子里面有多少钱，其实也就几十块块钱。不过喃，本人这次到江东一趟，发现这一带倒是遍地涌动着发财的机会。”

    看着眼前三个浑小子全神贯注的神态，确认所选话题正确。庶盶抽着雪茄，拧开不锈钢茶杯盖子，接连喝几大口茶水。细看倾斜着的茶杯里面，装模作样起身要去打开水。三个男孩忙不迭站起身来，抢着要为庶盶打开水。

    剩下两个男孩迫不及待的“大哥”长“大哥”短，催促道：“大哥，快说说都有些啥子机会！”庶盶不慌不忙道：“动用千儿八百本钱的，就先抛在一边，不提它。就说说三五两百元起本的门道吧！一个茶叶蛋卖五毛钱，生鸡蛋还不到两毛。不知道你们细数过没有，反正本人观察过，守在工业区卖茶叶蛋的，仅仅早上就能够卖五六十个，有位置好的能卖一两百个。也就是说，一个早上人家的收入就十几二十元钱！”旁听的人也议论纷纷“一点不假，不少卖茶叶蛋的，一早提上满满两大塑料桶，再怎么说也不下两百个。”“平常没太注意，原来连卖茶叶蛋都比打工强！”

    庶盶继续道：“做茶叶蛋的技术难吗？在本人看来，是一点都不难。因为，所有茶叶蛋中都有浓浓的一股豆油味，可能大家知道过卤肉要起色，我敢断言，茶叶蛋的上色、取味，比卤肉要简单若干倍。”又是一阵认可声。

    “我们再看看卖馒头、包子的，他们一大早掀空多少蒸笼、蒸格？本人也特意观察过，生意小的一早上蒸百十来个，生意大的三五百个都不止。包子、馒头卖五毛钱一个，而内地最多才两毛钱一个，这一早上的收入又是多少啊！包子、馒头的技术难吗？哪个家的亲戚朋友中，不是都能一拉一大堆的人会做嘛！”

    等待人们议论一阵，庶盶继续：“在这方园几百公里内，随处可见一种叫‘肠粉’的小吃品，所使用的燃具被当地人称为‘火水炉’，其实就是煤油、柴油加气、加压，使煤油雾化的炉子，这种炉子用起来数十米之外的声音都很响亮。或许有人注意到，凡卖肠粉的，‘火水炉’一个早上时刻都会传出响声来。本人观察过，两格蒸盘的大概一个小时能做三四十盘，每盘加一个蛋，卖两元甚至三元钱，一早上又能卖多少钱？据了解，肠粉除了鸡蛋就是米浆和稍许调料，每盘成本最多七八毛钱。做肠粉的技术嘛，有人办培训300元包教包会。”

    除了列车运动特有的节奏性轰鸣外，车厢内没有任何人为的声音。原本是为了对三个浑小子给个心理震慑，最好还能够树立他们正确找钱的信心，从而使他们自觉脱离歪门邪道。其实，也就是想随便找点话题，让他们知道找钱的路子究竟有多么的宽广。没想到，居然大半个车厢转眼都挤满了旁听的人，这种站在讲台任驰骋的感觉，早已恍若隔世。现如今，漫步讲台的感觉又实实在在回来了！

    见人们都在期待自己的下文，庶盶打算立即绕出个大圈子——描绘一个人们普遍上心的广泛话题。

    端起水杯，边喝水边理思路，随之开始竹筒倒豆子：“我们这么多的人，为什么都要心甘情愿地背井离乡，跑到这沿海一带来呢？原因很简单，我们能够挣到比老家高出一两倍的票子带回家。在江东，当我第一次听当地人说‘十万才起步，百万不算富！’的时候，我的目光就差没在别人的脸上开凿出一个个的洞来。我的天啦，百万不算富？在内地，一人每天高于十元收入的有几个？看看这牛皮吹的，还晓不晓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啊？随着脚踏实了解的深入，原来别人还真没吹牛，还真的十万百万不是梦，反而是自己孤陋寡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