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茶香四溢，沈昊和郭树人也正式聊到了贷款的事。
郭树人倒也没有绕太多弯子，说话非常直接：“以易途现有的规模和资产，很难获得银行的高额授信，五十万已经极限了。”
这一点沈昊也是清楚的。
所以才要找关系嘛，不然早就自己搞定了。
沈昊向前探了探身，作出真心请教的样子,“那我们要怎样，才能获得更多的贷款呢？”
“你想要贷多少？”
“两千万。”
郭树人都没想到沈昊会狮子大开口，直接愣了一下，“两千万？用来做什么？”
“并购，我们要做全省第一，以后要做全国第一。”
郭树人笑了起来，“如果你已经做全省第一,或许我们可以考虑借给你两千万。但你想借两千万来做全省第一,这不现实。你们的资产规模借两百万都不可能，别说是两千万了。”
“那我们能借多少呢？”
“既然齐家打招呼了，我肯定要尽力帮忙。如果能找到比较大的国企作担保，最多可以给你们五百万，这是极限了，不可能再高。等你们发展好了，再提高授信是绝对没问题的。但现在五百万真的就是极限了。”
找国企担保这种说法，之前沈昊找景云川他们借那五百万高利贷的时候就听到过。
银行更看重国企，这很正常，哪家银行都一样。
可是沈昊找不到国企来担保，也不想去找。
“如果不找国企作担保，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吗？”
沈昊相信肯定是还有别的方法的，不可能没有。
如果没有办法，郭树人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材料可以找人帮忙做，但这个事风险大，需要一定的资金来运作。万一到时你们还不上，这五百万变成坏帐，我是要承担风险的。”郭树人道。
沈昊松了口气，果然是有办法的。
有办法就好,能花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如果是别人，需要百分之十的运作费用，但你是齐家介绍来的，那就给十万块就行。这十万块不是给我的，我是用来请人作材料的。至于找谁，怎么做，你不用管。你只要提供卡号，到时把钱打到你帐上就行。然后按季支持利息，到期的时候如果还不上本金，就再运作一下就行了。但利息是一定不能拖欠的，不然事情就会暴露，对大家都不好。”郭树人道。
十万块，那并不多。
比向景云川他们借高利贷划算多了。
“可以。”沈昊就直接答应了。
“这十万块不是进入我的腰包，这一点你需要向齐小姐说明一下。”郭树人再次申明。
“我会说清楚的。”沈昊道。
“而且，你要先交把钱给我，我再找人帮你运作。”郭树人道。
这幸亏是齐小安介绍来的银行高管,不然沈昊也要怀疑他是诈骗犯了。
后来不是有一种常见的诈骗手段，打电话跟你说你中了大奖，但要先上个人得税，先打钱，再发奖金。
郭树人现在提的是贷款下来之前，你得先把管理费支付了。
听起来和电信诈骗的话术差不多啊。
还好是齐小安介绍的，不然沈昊得报警了。
郭树人又补充道，“你如果信不过我，也可以不做。而且我还得告知你，你给了我这十万块，我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款能放下来。”
卧槽，听起来更像诈骗了。
我给了你十万块，到时你说没办下来，这十万块就打了水漂了。
郭树人说完，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他肯定也知道，沈昊会怀疑他在骗钱。
如果沈昊不干，他也无所谓，他可以向齐家那边交差就行了。
“可以。”沈昊答应了。
就算是我付出这十万块，最后这事没办成，那搭上总行的高管这根线，以后也有用处。
要是不是有齐家帮忙，你抱着十万块来找人家，人家还不敢要呢。
“十万不好听，十二万吧，月月红，吉利。”沈昊接着道。
郭树人抬起头，一脸惊讶地看着沈昊。
他以为沈昊会知难而退，可没想到沈昊答应了，而且还主动加了两万。
运作费用如果真的需要十万，那另外加的两万，就是给郭树人的茶水费了。
郭树人看沈昊的眼神又变得尊重了一些。
财聚人散，财散人聚。舍不得女朋友，套不着色狼。
女朋友……那是真舍不得，但钱还是舍得的。
舍得付出，是为了换取更大的利益。
“好。”郭树人笑了笑，“小沈总喜欢打高尔夫吗？回头介绍几个球友给你认识。”
这是有点认可沈昊的意思了，愿意带他入圈。
郭树人的圈子，那肯定是金融圈，财神爷圈。
“我会一点，但很菜。”
“很菜？”
沈昊这才反应过来，郭树人可能听不明白‘菜’的意思。
“就是很差，上不了台面的那种，挥杆都是别扭的。”沈昊道。
“都是业余的了，只是一个游戏，一起玩就行。”
“好啊，只要郭先生不嫌弃我水平太差，我随叫随到的。”
“行，那你去取现金，晚些时候我派个人过来取，要现金，不要转账。”
这其中的原因沈昊当然明白，“没问题。”
……
回到易途，沈昊并没有把郭树人要十万块运作费用的事告诉齐小安。
齐小安现在一年的工资也没有十万，这对她来说还是一大笔钱。
如果她知道自己请人打招呼后郭树人还要收费，恐怕会不高兴。
万一因为这十万块的事而影响到郭树人，这不太好。
毕竟以后还有用郭财神的，向银行借低息款，总比借高利贷的强。
没有一家做大的企业可以完全脱离和银行的合作，如果有，那肯定早就死了。
所以这十二万沈昊也不准备走公帐，自己掏腰包算了。
那个神秘的‘云先生’不是送给了自己十万作为开业贺礼嘛，就当成贷款的费用了。
“还顺利吗？”齐小安问沈昊。
“顺利，郭先生说可以帮我们想办法贷出五百万。”沈昊笑着说。
“他没有提其他的要求？”
“没有。”
齐小安点点头，“那就好，五百万够我们花一阵了吧？”
“应该是够了，易途能有今天，全靠您。”
这不是客气话，这是大实话。
齐小安绝对是沈昊的贵人。
“客气话就不说了，干活吧。”
齐小安虽然嘴上说不要说客气话，但其实嘴角有隐隐的笑意。
“齐老师，你在易途的工作量这么大，我想给你发年薪。”
齐小安一下子抬起了头，“我在公司有补贴的啊，而且我是校方代表，学校有给我发工资。”
沈昊当然不想她在易途一直是校方代表。
万一以后自己和校方有利益上的冲突，到时她不就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去了。
易途要做大，要走得更远，是迟早要摆脱商学院这个股东的。
齐小安如果一直是校方代表，以后真不好办。
但要想说服齐小安脱离公职，全职进入易途，好像也不太可能。
就算是齐小安同意，她家里也不会同意。
齐小安进入商学院当老师，肯定只是暂时的，她未来应该是要从仕的，至少她家里是这样安排的。
体制内家庭出生的孩子，百分之八十的概率都要进入体制的。
体制内的父母的眼里，只有铁饭碗才算是工作，其他的都是打工，挣再多的钱也不体面。
这种观念会一直延续，二十年后也如此。
而体制内的工作更稳定，社会地位更高，这也是事实。
齐小全已经那样了，齐小安要是脱离体制，她爸是一定不会答应的，绝无可能。
“那就算是补贴吧，每年公司这边再给你十万，你看如何？”沈昊问。
“不用了，真的不用，我钱够用了。”齐小安还是拒绝。
这世上还有嫌钱多的人。
“这是你应该得的，你为公司付出太多了。如果你这么累却得不到该有的回报，那是不公平的。”沈昊坚持道，“而且十万并不多，是公司的一点心意。”snew
齐小安想了想，“我是校方派来的代表，如果我从公司拿钱，那我得向领导汇报。”
沈昊本来想说十万块而已，这么点事不至于也要汇报。
但以齐小安的性格，她说要汇报，那肯定是劝不动她的。
学校应该也不会阻止她要这笔钱，那就让她汇报吧。
……
过了两天，环球的方德佑又来了。
这一次他是来谈合作的。
沈昊说的没错，背后的人并没有给他任何资金上的支持。
到处融资失败后，扛不住了。
因为欠了员工工资，员工罢工不肯干活，门店停了。
最严重的是，因为赌博输多了，把给合作方结算的钱都给搭进去了。
结款周期到后，没有钱结算，合作方把票也停了。
本来就是做票务的，没有票卖，那这公司就废了。
追赌债的天天上门要债，家都不敢回了。
沈昊看到方德佑那副样子，就知道他不行了。
沈昊前世自己也欠过债，知道躲债的滋味。
所以只要看方德佑的眼神和表情，就知道他已经崩溃了。
都说成年人的崩溃是无声的，其实不是。
崩溃不会沉默地发生，它是危机累积到一定程度的结果。
而且一定是有迹可循的，崩溃过的人都懂。
这几天沈昊已经让人做过尽职调查，大概知道环球的状况。
环球票务没有环球，但在森市确实是属于做得不错的。
要不是方德佑嗜赌成性，就算是比不过易途，做森市第二还是没问题的。
因为做得早，所以体量并不比易途小。
如果公司还在正常运营，大概估值在三百至四百万之间。
因为不是在环球的配合下做的调查，所以准确性没有那么高，但应该是差不多。
“你给多少钱，我把公司给你。”
果然是崩溃了，方德佑开口就直接说要钱，这就差不多是承认输了。
沈昊摇头，“你欠合作方的钱，又拖欠了工人工资，你的公司现在就是一个空壳，不值钱了，我不要。”
齐小安和汪泽思相互看了一眼。
不是一直心心念念要并购友商，做大做强嘛。
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不要了？
“我的公司不是空壳，我们有很多客户的！只要把第三方的款项结清，公司就能继续运营，每个月还是能产生利润的！”方德佑急道。
“你信誉不好，票都被停了，工人也不干活了，现在你那儿就是一个烂摊子。我花时间去整理你的公司，不如自己重新开家分店。”沈昊道。
“不是这样的！我们真的有很多的客户，我们是一家有价值的公司！我要不是急需用钱，我是不会卖的。”
沈昊看了汪泽思一眼。
汪泽思心领神会，“沈总，既然方总急需用钱，那咱们就帮他一把吧。”
“是啊，我看方总也是有诚意的，就好好谈谈吧。”齐小安也跟着说。
“我没兴趣，你们谈吧。”
沈昊站了起来，看了汪泽思一眼，走了出去。
态度摆在这儿，就方便汪泽思压价了。
沈昊给汪泽思发了条信息：报价一百万，可以往上加点，控制在两百万以内。
汪泽思回：收到。
……
听完张超汇报，苏敏气得把红酒杯摔在地上。
“这么说还成全了姓沈的？反而让他把环球票务给并购了？方德佑那个蠢货！”苏敏气得骂道。
“他确实是斗不过易途，谁能想到姓沈的那小子这么有手段，竟然趁杜哥来森市的时候和杜哥签了代言合同。现在杜哥火得不得了，易途的业务量自然大增了。本来以为方德佑能挺一阵，但没想到他这么不堪一击。”张超道。
“再不堪一击，也不能一百六十万就把公司卖了吧？”苏敏怒道，“姓沈的把方德佑给并购了，就妥妥的全森市第一了！”
“不止是并购了环球，另外几家也已经被易途给并购了。其实苏少你不必生气啊，他做得再大，我们想要不就一样能拿过来？”张超道。
“没有那么简单，姓沈的不好对付。他知道很多绝密的内幕，那些内幕是要级别很高的人才有可能接触。所以我怀疑他有靠山，这是我迟迟没有和他正面硬打的原因。再说了，齐家的大小姐也在易途，我不能直接对易途伸手，不然会很麻烦的。”苏敏道。
“齐家那个妞不是被你表哥给拿下了吗？那她应该是属于咱们这边的人了，会帮姓沈的那个穷小子吗？”
“拿下个屁！现在打电话齐小安都不接的。我表哥还得跟齐小安装君子，要我说直接睡了，把生米煮成熟饭，那女的就跑不掉了！”
“对了，苏少，我听到一个消息，说姓沈的准备向商行贷款五百万，这个事正在办。我估计贷来的五百万，就是用于并购环球和其他的竞争对手。”张超道。
苏敏更气，“易途没什么资产吧？能贷五百万？肯定是齐小安找人帮忙了！”
“苏少可以阻止的吧？只要易途拿不到这五百万，那并购就成空谈了。苏少可以自己把环球拿过来，再继续和姓沈的竞争，最后吞掉易途。”
“拿过来，就能竞争得过易途吗？”苏敏反问。
张超不敢答，他也觉得难。
现在易途风头正盛，环球搞低价竞争，不但没有打击到易途，反而把自己折进去了。
除了低价策略，张超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打击到易途。
“姓沈的虽然不好搞，但目前来说也不是我的对手。我只是担心他渐渐做大，又不肯归顺于我，所以才想把他扼杀在成长阶段。我不会让姓沈的拿到那五百万的。”
……
会议室里气氛有点凝重。
“这银行也太不靠谱了吧，说好放款，突然又说不给了。我们都和人谈好了，订金也交了，如果尾款交不上，人家不把公司交给我们啊！”汪泽思大声道。
他一直以来也是最想把易途做大的人，他想的就是行业第一。
眼看理想在慢慢变成现实，却突然又遭遇了资金危机，这让他很是沮丧。
沈昊没有说话。
郭树人收了十二万，结果说放款的事出了点问题，正在处理。
能不能处理好，目前没有明确答案。
之前可是说好了的，如果款办不下来，那十二万的运作费用也是不退的。
难道自己真的被骗了？
应该不至于啊！
郭树人再差钱，也不会为了十二万而骗自己，得罪齐家吧？
齐小安拿出手机，“我打电话再问问。”
沈昊马上阻止，“我觉得不用，再等等吧。”
郭树人只是说遇到些问题，但并没有说不放款了。
现在齐小安打电话去问，多少会有点问罪的意思。
万一郭树人真的是遇到了问题，而且正尽全力在处理。
那齐小安这个电话打过去，大家的关系就会变得不那么自然了。
郭树人很有可能会怀疑，是沈昊告了齐家，让齐家兴师问罪。
那以后还怎么合作呢。
“沈总啊，等不了啊，说好的最迟明天就得付清尾款的。下面人已经开始接手收购的公司了，如果尾款不付，那就只能停止。”汪泽思急道。
“急也没用，接受正常进行。不是明天才付嘛，明天再说。”
沈昊帐上是有一千万现金的，实在不行，只能动这笔备用金了。
明明自己现在已经是沈千万了，可是还是存不了钱啊。
好不容易存点钱，还没捂热呢又要被拿出来。
但愿郭树人不是骗子，能把贷款的事搞定，这样就能让自己的一千万再多在帐上呆一阵。
总是从私人帐户里拿钱往公司贴，这不行啊。
……
沈昊开车来到驾校。
将车停好，悄悄来到练车场，看司南练车。
太阳有点大，司南戴了太阳帽，坐在驾校旁边的。
叫到她的时候，她就上车去练一把。
其他师哥师姐练的时候，她就争风夺秒坐在。
之前沈昊担心司南学不会车，因为她真的是相当的木讷的女生。
可神奇的是，司南在开车这件事上，却是一点也不笨，学得比谁都快。
沈昊静静观察了好久，发现司南倒桩都是一把进，几乎没有压过线。
可见每个人的笨与聪明都不是绝对的，在某一方面可能很笨很木讷，但在另一方面，可能就是天赋型选手。
只是普通人的选择实在太少，大多数的人，终其一生也找不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只能平庸过一生。
司南又练了一把，擦了擦汗，又坐到树下乘凉看书去了。
可能是渴的厉害，拿过水杯扭开盖，重重喝了一口。
她鼓起的腮帮看着很是可爱。
沈昊悄悄走过去，从背后捂住她的眼睛。
短暂的惊慌之后，司南叫了一声，“沈昊！”
“咦，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身上的味道。”
“我身上什么味啊，我烟味很重吗？我抽烟也不多啊。”
“不只是烟味，还有其他的味道。”
“其他的什么味道？”
司南胀红了脸，“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知道是你的味道。”
沈昊拿起司南的水杯喝了一口，“凉白开？”
“嗯。”
“你从学校装凉白开过来？买矿泉水就行了啊。”
“不用，凉白开就挺好的。”司南轻声说。
算了，她节省习惯了，由着她去吧。
“教练这几天有没有骂你？”
“没有。他只是说我练得很熟了，可以参加考试了。但我觉得还要再练一下，我没有把握。”司南说。
“我看你练得挺好的，教练让你考，你就去考吧。你只要不紧张，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可我一想到考试，我就是紧张。”
“没事的啊，你就算是考不过，我也有办法让你拿到驾照的。“
司南想了想，“不，我还是要靠自己拿以驾照。”
“我也相信你能自己拿到驾照，你们请教练吃饭没有？”
“请了，大家凑钱请的，我也出钱了。后来教练说把钱退给我，我没要。”
“你做的是对的，师徒一场，请吃个饭是应该的。但如果他提出别的什么无理要求，你一定要拒绝，并且告诉我。”
“嗯。”司南乖巧地点头，“你不是很忙吗，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沈昊伸手揉了一下司南的脑袋，“想你了嘛，憨包。”
“对了，前几天有个人问我是不是你女朋友。”司南红着脸道。
“谁啊？”
“我不认识，我说是。他没说什么，然后就走喽。”
“男的女的？”
“男的。好奇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