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仔细听了，就微微点点头。

    程老爷子不在意她竟然把新院子归置到三房去，却去在意程忠回不回得来的事，她颇有些意外。

    看来还是她小瞧了老爷子的心胸呢。

    老人家虽是重男轻女，可这看事情却有些眼光。

    至于程忠……

    程忠分家分的决绝，却还硬是把程李氏拿走的银子又拿回来了，这个人也有些意思。

    只是，这个意思遮掩不了他当时的无情，挽回不了程义对他的失望。

    也拯救不了他和她们越来越远的事实。

    于是，程木槿便轻声道：“祖父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按道理说，大伯应该也不会要。只是我却想着，这世上又哪有愿意欠债的人呢？但凡是有心的良善人，即便对方是自家的亲人，却因着自家的难处拿了人家的辛苦钱，心里也总是要过意不去的。就像这次，虽说是孙女主动给四叔垫付上的，可四叔四婶婶一定不会这样想。那既然他们是一定要还的，那又何必多欠出一家来呢？倒不如直接欠我这个当侄女的好了，您说是吗，祖父？”

    说着，程木槿一双眼睛里就有淡淡的笑意。

    “小杏堂妹还总是说她长大了一定会还给我这个当姐姐的，一定不赖账呢。不瞒祖父说，孙女这个当人堂姐的，虽是并不会催着他们还，可听着心里也着实是高兴。我便和小杏说不着急，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就是。其实孙女也没有旁的想法，就只是要他们的这一片心意罢了。”

    就只是要他们的这一片心意……

    程老爷子听的一双老眼直闪。

    看着大孙女那双含着笑的眼就是心里直叹息，心道完了，这是铁了心了，掰不过来了。

    可老爷子也晓得这事儿确实是老大不对，别说大孙女一个小闺女家家的心里过不去，那就是他这个当爹的，年纪一大把了，也是心里堵得慌呢。那咋，还不兴小辈儿闹个小脾气一时转不过弯来了？

    大不了以后再慢慢劝和着吧。

    于是，程老爷子就也没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

    对程木槿道：“行了，你的心思爷都晓得了，眼下还是过了年开春盖房子种地要紧，你先回去歇着吧。”

    程木槿该说的都说尽了，便是程老爷子不同意，她自己也是一定要盖院子的，且也是不能再和那一家子再有银钱上的牵连的。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任，不是吗？

    只是若是程老爷子能晓得她的心思就更好了，这样办起事来也简单容易得多，不牵扯精力。

    于是，程木槿当下便也不再多留，跟程老爷子和程何氏福礼告退，回了自己的屋子。

    程何氏这一半晌一直听着爷孙俩说话，一个字儿也没插嘴，直等大孙女出了门走远。

    这才紧着问老头子：“他爹，这咋回事儿啊？我咋听着这事儿咋那么别扭呢？”

    新庄稼是大事，老太太虽是心里也欢喜得很，可生怕自家啥也不懂却乱插嘴，再给老头子和大孙女添乱，就一直忍着没吭声。可这后来的话，她咋越听越不对味呢，直把一腔子欢喜都弄没了。

    话说的，老太太倒也不是贪图孙女的银子，寻思着想拿到手里自己把着，她就是想爷孙俩说的那些话，她咋听着听着，觉着好像有旁的意思似的呢？

    程老爷子眯缝着眼睛，透过模糊的窗纸，看着院子里大孙女消失不见的身影，叹了口气，把那个六两的小纸包往桌上一扔，操起旱烟袋狠狠抽了一口，又是叹了口气。

    程何氏急得不行，恨不能催他快说，直是瞪眼瞅着。

    程老爷子连叹了好几口气，这才道：“这还有啥听不明白的？你咋就这不长心眼子呢？你没瞧出来嘛，槿丫头这是不想跟老大儿子有连连呐。唉，我本想着她要是接那个话，说是将来大家伙儿还能在那院子里一块堆住着，或是让老大儿子帮衬着一起种地，我就说那六两银子也不还了。她不是要盖院子嘛，那就把咱家的和老五家的银钱，连带着老大一家拿的六两都一起算进去。咱们几家好说，那这不是为了老大嘛。这眼瞅着家里就有好日子过了，老大单落下也不是那个事儿啊！这不就是为着将来给老大留个台阶门路嘛，要不将来还咋走动？唉。”

    程何氏听着就点头。

    “可不是咋的，你这一说我就听明白了，还真就是这回事。”

    程老爷子冷哼了一声：“你听明白了有啥用？可你听清她说啥了没？唉，老大这事儿闹得，我都不知晓该说他啥好了！这都是他自己作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