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银是个大嗓门，还略有些尖，就是隔着一张桌子，也能听到他发尖的笑。

    还一边说着话，一边眼睛不停地扫着桌面上那些菜，不停地伸筷子，指指点点着，说这个好，说那个好。还不停地给左右两边的程老爷子和程忠夹菜，倒像是他是这个家的主人似的，一副亲热的样子。

    程木槿看着听着，淡淡勾起唇角。

    今年程家各种糟心事，程家老两口也是经了不少磋磨，如今总算把这祸事躲过去了，还有了明年的新盼头，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尤其是程何氏，老太太本就是个爽快性子，现今又心里感激她大孙女，不忍心她大年夜下还吃不上个好的趁口的，于是就一狠心一跺脚，多买了这许多年货。

    这满桌子足足不下十个菜，还大多都是肉菜，不是肉炒青菜，就是炖大肉骨头，竟然还有一条庄户人家很多都吃不起的大鲤鱼。

    按理说年夜饭里有一条鱼是应当的，图个年年有余的吉利呗，可庄户人家却买不起，于是好多都是在街市上买个草编的，摆到桌子上充个样子。

    那草编的多便宜呀，一文钱好几个，还有个好事成双的意思呢。可真鲤鱼就老贵了，赶到年三十的时候，就成了五文钱一斤。如今桌上这一条，怎么也得有三四斤吧，去采购的墨枝回来就报备说，花了二十三文钱。

    二十三文不算多，程木槿现如今也手握二千多两银子了，属于财大气粗的庄户闺女，听了就连眉毛也没动一根。

    倒是程何氏，虽是心疼，可也还是摆着手说没啥，大过年的，她大孙女吃的好就成，她大孙女是家里的大功臣，那想吃啥就吃啥，都买！

    还拉着程木槿的手，问她这鱼该咋做，她才稀罕吃。他们乡下人家做鱼做的少，但凡大孙女说出个做法，指定比他们做的好着呢。

    程木槿自家知晓自家事，她就是能做熟饭的水平，那鱼是没少吃，各类煎炒烹炸南北菜式的，可要论做，可真是没那本事，要让她说出个做法，她还真没研究过。

    于是，她就笑着推脱了，说祖母做什么都好，她都爱吃。

    这话程何氏爱听。

    那老太太心里明白着呢，那就是哄她高兴的甜话，可不是她真的做的好，可那咋，她大孙女愿意哄她，是跟她亲呢，她就高兴。

    只是高兴归高兴，这做法还是得问，于是还是拉着程木槿的手，硬是逼着她说出个子午寅卯来，要不然可不答应。

    木槿无法，只得按照吃鱼的口味，挑着简便的说了两道，至于怎么做，她可是真不晓得呢。

    程何氏也晓得孙女是个会读书的，家务活儿做不来，于是就也不问了，自已琢磨着程木槿说的味儿，寻思着做了一道红烧鲤鱼出来。

    老太太还怕不够吃，还又给加上了几块豆腐一起炖上。

    这是个什么做法呢？程木槿好笑的同时，心里也有一丝暖意。

    不管出来是不是红烧鲤鱼，这都是对她的一片心呐。

    鲤鱼很有些贵，豆腐也不便宜，这一盘菜都顶上庄户人家十几口的一个月嚼用了，那李银家里再多地，也怕是吃不上吧？

    看来他是需要多寻思寻思了。

    程木槿夹起一块炖的到火候的鱼头，微微眯起眼睛慢慢品着味道。

    还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也不晓得她是自己吃的欢喜呢，还是对着对面的程李氏母女俩笑。

    坐在对面的程李氏娘俩看的心里就是直冒火。

    今儿一天了，这一房到底过的咋样她们也瞧的明明白白的了，这心里就别提多吃惊了。

    要说先前炸果子买东西，那咋的也是没当面见着，就是心里胡猜疑，可这年夜饭不一样啊，这都不光是跟着做了，这还吃到嘴里了呢。

    这咋吃这好？这得花多少银钱哪，对了，还得加上那些点心糖块，好几大包呢，怕是没有几两银子下不来吧？

    这真是瞒着他们家攒下了私房钱，现如今把饥荒还上了，撇下他们一家子过好日子去了？

    这回，就不单是程李氏一个这么寻思，就是程小花也信了。

    她原还觉得是她娘没事瞎琢磨，要真是有银钱，那家里那多年咋还过的那样穷？她爷就是穷他们，也不能穷她老叔啊！她爷她奶还指望着她老叔光宗耀祖呢！

    可现今这一出出来，她也瞧出不对来了，那咋，这是她爷她奶对着他们一家子耍戏文呢？

    程小花越寻思越气，连之前跟她娘呕气都忘了，当下就怼了她娘一下，想要说话。

    可却被程李氏拦住了。

    程李氏给闺女使个眼色，让她看她爹。

    等程小花看过去，程李氏就又小声贴着闺女耳朵说：“等着让你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