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父亲并未娶妻，多年来身边只有你母亲一人。膝下子嗣也都是你母亲所出？”飞星对鹤羽的窘迫与紧张视若无睹，继续这个话题。可一抬眸有些焦急地朝飞星这边望了一眼，张了张嘴似乎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一旁的楚心立即警告意味明显地瞪了他一眼，可一只能低下头不再动作。

    此时的鹤羽倒是已经平静下来，紧捏成拳的手也慢慢松开，他先朝可一看了一眼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恭敬对飞星道：“是。我与二弟，小妹三个一母同胞，父亲也没有其他妾室。”朝暮听到这里终于有了些兴趣，自从遇见飞星后，她就被逼着看了不少大陆的史书和地方志，对这个世界的人情风俗也算比较了解。这里的女子虽说地位不见得低，但一夫多妻的婚姻制度还是最普遍的。这与大陆人口稀少，男女比例失衡有些关系，所以在这种环境下，手中有些权利的男人能做到一心一意对自己爱的人也是难得。

    想到此朝暮便加入了飞星与鹤羽的谈话，她问：“既然你父亲和母亲的感情这么好，为什么不给你母亲一个名分？就算是婢女出生，这么些年的感情，又有你们三个孩子，争取一下应当不难吧？”朝暮的话音刚落就见鹤羽的脸色瞬间变白，与之前的紧张窘迫不同，是一种无能为力、有些绝望的状态。朝暮吓了一跳，想着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大忌讳，一时不敢再言语，求助地看向飞星。

    飞星回头对她安抚一笑，伸手在朝暮背上轻拍了一下解释道：“蜂鹰族的地位在整个兽族之中太过低微，他们一出生便是奴隶，永远不得脱籍的。鹤族的族长能为其子女争取到鹤族的身份已是不易，想娶蜂鹰族女子做族长夫人恐怕是做不到的。”朝暮在大陆游历的这些时日并未见各地有蓄养奴隶的风俗，虽说大族、大门派中都有奴仆，但大多都没有卖身，只是契约做工的。想不到兽族竟然是奴隶制么？

    飞星盯着朝暮看了半晌，仿佛能听到她心声似的说：“兽族并不施行奴隶制，整个兽族中也只有蜂鹰一族被如此限制。”鹤羽默默听着飞星所说，一张清俊的脸庞越发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可一担心地朝他走了几步却被他抬手止住，他主动对朝暮解释：“蜂鹰族在千年前的怨灵之祸中犯下大错，后来由整个兽族共同决议，让蜂鹰族人永世为奴不得脱籍，以此警示后人莫要再犯错。”

    飞星如今还能想起那个被他们救助的蜂鹰族小女孩儿，她很喜欢那个女孩儿，甚至将自己的神庙都交由她去守护，可她却背叛了她、伤害了她。所以当她从这个世界消失之后，他前往北境找到影月和离羽一起促成了这个惩罚，说他狭隘也罢，说他迁怒也好，他就是不想看到背叛了她的人还能逍遥自在地活着。想到此飞星心头又浮起那一千年里时刻笼罩在他心头的那种焦灼感：他痛苦，明知可能再也见不到她却不想放弃；他害怕，怕自己等不到她回来，会崩溃、会疯狂，会将这个他们一起拼命保护下来的世界毁掉……

    “这是哪个混蛋做的决定啊？！真是没天理了！”朝暮义愤填膺的控诉声将飞星飘远的思绪拉扯回来，他有些错愕地看着朝暮，更加惊讶或者说惊恐的是屋内其余几人，鹤羽打头，“楚楚可怜”四个全都有些慌乱地盯着朝暮，可一最是直接，他几步跳到朝暮面前想要捂住她的嘴，却又顾忌她身份尊贵不敢碰她，只能急得手舞足蹈，汗都出来了。可一压低声音急道：“哎哟，仙子！您怎么可以这么说，虽说这里是西境，可这样质疑北境那些在怨灵之祸中出过力的前辈也是不妥！”

    朝暮才不管这些，不但不收敛，还拍案而起怒道：“我管它什么前辈祖宗，老东西们做事不地道！天大的罪过也不带这样世世代代祸及子孙的啊！”众人见她如此真是又害怕，又不知该怎么劝，只能齐刷刷看向这个嚣张分子的师尊，眼中的意思都十分明显：你徒弟，你管管！众人之中，唯有鹤羽并不惊恐，他温和地看着朝暮，仿佛行走在冰天雪地中的旅人，看着一团能救命的火焰，想要靠近取暖却又怕只是幻境。

    “你们不必害怕！今日这话是我说的！任谁来问，你们把我说出来就好。”朝暮端起桌上的冷茶灌了一口，似乎被气得不轻，脸都有些红了，她一屁股坐回自己的椅子里继续道：“无论多大的罪过，就算要让整个族群来赎罪，都一千年了还不足够么？谁也不该天生就是奴隶，若有人觉得我说的不对，尽管来试试让我闭嘴。”说到这里朝暮已平静下来，但她的眼神却越发犀利，语气也带着凌厉。

    其他人还没做出什么反应，飞星却已是心如擂鼓，背上冷飕飕的出了一层汗，“前辈祖宗”、“老东西”这两个词已经把他心窝子都戳烂了，他仍是面色不改，也一拍桌子道：“我看谁敢！”掌门大人突然来这么一下子，将众人又吓了个半死。朝暮开心极了，拉住飞星的胳膊道：“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这种处罚根本就扯淡！”飞星严肃地点了点头，义正词严道：“正是。我早就想请喵喵教那边联络一下兽族，说说这件事。”朝暮对飞星竖起大拇指赞道：“咱们月华门就是大气！见不得这些不讲道理的规矩，掌门威武！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定下这种处罚，真是坏透了。”

    飞星差点闪了舌头，心道：我还不是为了你！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除了北境那些大族还能是谁。（反正不是我！我不承认的！）当初蜂鹰族出了个叛徒，导致大陆在怨灵之祸中差点被毁，他们如此愤怒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如今时过境迁，也该做些改变了。”鹤羽听到此处，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飞星，眼中闪烁着点点光芒，憧憬又怕失望的纠结在眼中呈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