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轻轻抱住落寞的男人，没说话，只用行动告诉他，她在。
    颜堇琛听到脚步声时就知道是她，抬手环住嵇黎初的腰，将头埋进她的胸前。
    “没事的，再等等，大姐知道大家都在等她，她不会让大家等太久的。”
    颜琰昏迷了四年，这四年颜堇琛也逐渐接受了每周带颜小宝来疗养院的日子，醒与不醒对他来说好像没什么特别大的差异，他知道姐姐在这儿，她的心脏脉搏还在跳动，听得见他的声音。
    颜堇琛接受了，或者说习惯了得不到回应的时间，因为姐姐还活着，没什么比这更重要。
    但一旦颜琰出现苏醒的迹象，一切又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现在的颜堇琛正深切地体会着这句话，颜琰的身体反应给了他希望，医生的话在放大这希望的同时，又埋下了倒计时的闷雷。
    响或者不响，谁也不知道。
    “你这两天都没好好睡觉，这样下去身体会熬坏的，我刚哄好小宝，回房间我陪你睡会儿。”
    嵇黎初轻轻拍着颜堇琛后脖，声音温柔说着。
    颜堇琛这时候显然是不可能会睡着，可这两天嵇黎初都陪他熬着，他不想让嵇黎初担心，沉沉地点了点头。
    也是太累了，一个人的神经绷得太紧，总是会疲惫不堪。
    颜堇琛喝了嵇黎初给她热的甜牛奶，在她的安抚下慢慢松懈心底的紧张焦躁睡着了。
    等到旁边的人彻底睡熟，嵇黎初轻手轻脚下床，隔壁的病房只有床头那盏小台灯亮着。
    监测仪器上显示的数据一切正常。
    吴铭在外面的沙发上半躺着，听到动静，见是嵇黎初，放下了身上竖起的防备。
    “嫂子，你怎么来了。”
    嵇黎初淡笑，“不用管我，你接着休息，我进去跟大姐说会儿话。”
    她这样说，吴铭自然也不会跟着进去。
    将床边的椅子拉近了些，嵇黎初望着床上的颜琰，“大姐，我是嵇黎初。”
    “刚才我跟颜堇琛聊了会儿天，开玩笑说，你醒了见着我这个弟媳妇会不会惊讶，他说不会，照他闷葫芦的性子，他一定不会跟你主动提我，所以我猜，他之前藏起来的那些小心思肯定被你发现了。”
    “他那个人你知道的，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藏在心里，但不说不代表他不在意，你别看他这两天冷静如常，其实他又慌又乱，他以为我不知道这两天晚上他趁我睡着了出去偷偷抽烟，一抽就是一大包，就那个烟味，我睡着都能给我熏醒。”
    嵇黎初说完，脸上笑着，喉咙猛地就紧了。
    “刚才我在他牛奶里加了安眠药，这才让他睡下来陪你聊会儿天，他已经连续熬了两天，在这么下去，会熬坏的，我想让他好好睡一觉，又怕待会儿你醒了，他叫不醒，我就只加了半颗，所以大姐，我们都别管什么七十二小时，超时也没关系，你知道大家都在等你就行。”
    “其实我知道的，你也很想快点醒，看起来最煎熬的人是我们，实际上最辛苦的人是你，你为了不让大家等太久，一直都在努力对不对，你在颜堇琛生日那天，也是用尽全力想醒过来，亲口跟弟弟说声生日快乐对不对？”
    “颜堇琛跟我说，以前小的时候你总是欺负他，那时候他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气得只能放狠话说以后打你儿子。”
    嵇黎初声音温柔低缓，安静的病房中只有月色在忽明忽暗地回应着她。
    看着颜琰，舌底的酸涩蔓延至眼眶，嵇黎初很轻地勾了唇角，“他现在把小宝当成眼珠子，有时候想着想着还比之前更气，明明说好要欺负小宝来报他小时候被你欺负的仇，结果现在他比谁都爱小宝。”
    “我有个哥哥，比我大了六岁，小时候家里只有妈妈哥哥和我，所以哥哥从小就把我护在身后，从来不让我受一丁点委屈，即便是没有爸爸，我觉得我有哥哥就够了，我哥哥很爱我，爱到我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他都不放心，我现在跟颜堇琛结婚了他都还把我当成小孩子，那天颜堇琛跟我求婚，他说他持保留意见，要等他回来考验颜堇琛，等颜堇琛过关这婚事才能算数，两人你来我往斗着嘴，谁也不让谁，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幼稚？”
    “哥哥跟妹妹的组合，和姐姐跟弟弟是不一样的，都说打弟弟要趁早，但我知道，你对颜堇琛的爱一点也不比我哥哥对我的少，你们是阿姨送给彼此的礼物，无论何时无论何处，弟弟会是你永远的依靠，你也会是他永远的牵挂。”
    “他在外面永远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都被他身上那股压迫感跟距离感震住，他对外人永远不苟言笑的冷冰冰，但卸下伪装之后的他又总会露出那么一点无助跟疲惫，他要帮叔叔守着公司，要照顾阿姨跟小宝，还要时时刻刻念着他的姐姐，外面的那些豺狼虎豹都在等着他犯错，上次因为贺家的事情，他被骂的狗血淋头，我想，那时候除了我，他最想的就是姐姐在身边。”
    “我哥哥说，只要有他在，我可以永远当个小孩，如果可以，他应该也想在姐姐面前偶尔释放自己的孩子气，所以大姐，迟到没关系，但不要迟到太久，你的弟弟总是在替别人撑腰，等你醒了，也让那些欺负他的人看看，颜堇琛也是有姐姐撑腰的。”
    ......
    嵇黎初一个人喃喃说着，眼泪包在眼眶，在她说完低头的刹那，落在浅蓝的牛仔裤上，慢慢晕开，像是将最后一点希望也放大了些。
    她不知道颜琰能不能听见，听得见多少，她想，哥哥很爱她，颜琰对颜堇琛也是一样。
    或许姐弟之间没有兄妹之间那么善表达，可爱都是一样的。
    嵇黎初坐在床边，自言自语说着她跟颜堇琛认识的点滴，说着跟颜小宝第一次见面的乌龙，说着说着，她抬眸看了眼窗外的月亮。
    “大姐，今晚上的月亮又圆又亮，明天一定又是个大晴天，之前小宝吵着闹着要去放风筝，今晚我在这儿陪你，等天亮我们一起带他去好不好...”
    以为又是自言自语得不到回应的一句话。
    没想到，垂下眼眸的嵇黎初恍惚间听到了让她浑身紧绷的一道声音，那么不真切，又那么让人疯狂。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