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后悔了
作者:容筝   医锦添香最新章节     
    萧老夫人终年六十四岁,和明筝的祖母死在了同一岁。
    当时丧音一传出来,萧家上下一片悲痛。
    这时候不管是真孝顺还是假孝顺的都会在灵前好好地哭几声,以表哀思。
    老人家的寿木早些年就已经备下了,寿衣也在她六十岁那年裁剪好。如今事情一出来,也不至于慌乱。黄夫人和隔房的老妯娌帮忙给老夫人梳头擦洗,后来穿戴整齐后就等着入殓。
    老夫人到底没能等到萧仲祺回来,这个虽不是亲的,但却让她无比骄傲的孙子连句告别都没来得及说。
    明筝在萧老夫人的跟前拈香祭拜,她陪在老夫人身边送完了老夫人最后一程,也算是全了老夫人待她的那份真心。
    她从祠堂出来后,便准备回凤鸣斋收拾东西回去了。
    这些天都没在铺子上,不知铺子上乱成什么样了。
    “大奶奶,您这是要走?”绿袖进来后见明筝已经收拾好了包袱。
    明筝说:“你也别叫我大奶奶了,那范若兰才是大奶奶,我早就不是了。你唤我一声宋大夫就够了。”
    绿袖道:“早就叫习惯了,轻易改不过来。不过您为什么急着要走?”
    “这里的事已经结束了,我再留在这里也没用。铺子上还有一堆的事等着我。”
    她现在以什么身份留下来呢?于萧家来说,她总归是个外人,是个能看病的大夫而已。在老夫人跟前上的那炷香,磕的那几个头,也全了之前的祖孙情意。她现在能做到的就这些。
    绿袖知道挽留不住,只好道:“那您多保重。有时间的话再回来看看咱们。”
    “我以什么身份回来?除了给人治病以外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绿袖,我来萧家这么久,多谢你的照拂。将来你也会离开萧家吗?”
    绿袖被问住了,她低头想了一回说:“我是萧家的家生子,就算是走又能走到哪里去,父母都在萧家的庄子上做事,将来大概也要去找他们的。不过在这之前还要送老夫人的灵柩回老家。以后的事也说不清。等到老夫人出殡那天您也会来的吧?”
    明筝想了一回才说:“大概吧。”
    “您不去和侯爷、夫人告个别吗?”
    “不必了,他们也忙,也不好去跟前打扰。”
    明筝收拾好了东西已经出了屋子准备离开,刚刚走出了凤鸣斋,却见萧闰棠朝她走了来。他一身的粗麻衣裳,走起路来步子显得有些沉重又缓慢。他见到明筝后显然加快了步子。
    “你要去哪里?”
    “家去!”
    “不许走!”
    明筝原本也没看他,听了他这话倒是抬头瞧了他一眼,然后淡漠地问了句:“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如今要家去,你凭什么阻止我?”
    “凭我是你夫君!”
    “萧闰棠,你还在做什么梦呢?”
    萧闰棠身子一颤,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抿了抿嘴唇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妄图将明筝挽留下来。
    “老夫人生前那么疼爱你,她死后你都不想在跟前尽孝么?”
    “现在身份不合适了。我已经陪她走完了最后一程,也给她磕了头,也算是全了她对我的一片心意。其余的显然已经不合适。”
    “你……还真是个无情冷酷的人,枉费了老夫人那样地疼你。”
    随便他怎么说明筝都不会再生气了,两人的距离早就越来越远,最终会成为陌路人。
    “我也没那么多的闲心来和你分辩这些,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别挡着我,我还有许多事要忙,没空和你瞎掰。”
    然而萧闰棠却好好地阻拦着明筝的去路,明筝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明筝被他的举动弄得冒火,忍不住训斥他:“萧闰棠,你这样有意思是不是?你再这样可别怪我对你动粗!反正你也不是没见识过我的力气。”明筝说着就要伸手去推他。
    这时候黄夫人匆匆赶来了,她见了这番情形大声呵斥道:“都给我住手,你们这是在干嘛?”
    后来黄夫人见明筝怀中抱着包袱,提着药箱便知道她要走。黄夫人道:“你要赶着出府么?”
    “是的,侯夫人。可是长公子却在跟前添乱。”
    黄夫人瞥了儿子一眼,然后对明筝道:“要派车子送你吗?”
    “不必了,也算不上太远。”
    “那好,这几天辛苦你了。诊金药钱回头我会让人送到你铺子上。”
    明筝向黄夫人道了谢,她转身就大步走开了。
    只有萧闰棠还痴痴地望着她的身影发呆。黄夫人见儿子像着了魔一般,她有些不悦道:“ 现在又这样不舍呢,那封和离书不是你自己写的么?”
    “我后悔了难道不行吗?”
    黄夫人嘲笑道:“后悔呢?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你留不住她的,她的心从来就不在咱们家。现在老夫人走了,你也该长大了,马上两家就要分家了,到时候还要一番仗要打。你必须给我做好准备,和娘一道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吧。这时候可不许拉胯。我可收集了不少的证据,就等着给他们最后一记,这时候你千万不能给我拖后腿,明白吗?”
    萧闰棠听了母亲的这番话后,他也认真了几分,道:“知道了。”
    对宋明筝而言,她和萧家的最后一点牵挂也断了。
    老夫人的离去让她也低落了几天,不过还是得收拾好心情全身心地投入到忙碌的事业中去。
    她每天早出晚归,到家后也没闲着忙着搓药丸,忙着研究方子,研究各种疑难杂症。日子过得既紧张又踏实。
    王掌柜在看完了账本后告诉了明筝一个好消息:“东家,咱们上个月终于盈利了。”
    “当真?”明筝心上一喜忙说:“这是件大好事啊,我还想着总要等到腊月里情况会不会好一些。”
    “的确是盈利了,东家不信的话你自己来看。”王掌柜将账本给明筝看。
    明筝自己翻了一回,将数字反复地比较了一回发现确实盈利了,虽然只盈利了七钱银子,不过这也是个好的开始。
    她忙叫来了钟北吩咐:“你去柜台拿了钱,然后去隔壁买几个大家爱吃的菜,咱们今天加餐。”
    钟北听说后倒也高兴:“好嘞,咱们今天也打牙祭了。”
    王掌柜瞧见钟北这样,他也忍不住捻须笑道:“这小钟还真像个孩子似的。不过听秦广说这小子刚来的时候是个十足的愣头青,什么都做不好,东家为什么不开了他重新找一个?”
    “那是因为他愿意学啊,我也费心地教了他很长的时间。他学习能力不错的,又肯吃苦。家里据说不怎么好,小小年纪就在外面奔波,不就为混口饭吃。我见他还踏实就留下了。现在要培养一个人也不容易。”
    王掌柜颔首道:“东家倒是心善。”
    “这个时代活着不容易,只要不是资质太差,我愿意给对方一个机会。”这就是明筝为何留下钟北的原因。
    铺子实现盈利了,大家都高兴。饭间,秦广夸夸其谈:“咱们这样发展下去明年说不定就能将隔壁给盘下来了,到时候咱们也像那边的广济堂那样就好了,那时候再也不愁生意。”
    明筝笑说:“将隔壁也盘下来?咱们小钟不是最馋隔壁家的这盘菜么?”
    厚善堂的左邻是一家小食店,小食店的招牌菜就是眼下这碗炖得极烂的猪蹄。汤色雪白,肥而不腻,配上他们家特有的蘸碟真是一绝。
    钟北忙说:“那将咱们右边的铺子盘下来。”
    “右边的铺子比咱们家还大几倍,咱们有什么底气敢去把人家给赶走。”
    钟北心里嘀咕,也是东家胆小的缘故,要是扯出萧家来,看上哪里不都能顺利拿下么。
    他们几个正吃着饭,那周缮突然露面了。
    明筝起身相迎,周缮上前和她打招呼:“好些日子没有见着宋大夫了。”
    “唔?周大人找我有事?”
    周缮不好意思说明真相,只好道:“好些天路过这里都没见着宋大夫。”
    “我去萧家帮了几天忙。”
    “我猜也是如此。”
    秦广便让钟北添碗筷,周缮忙推让道:“不必了,我已经用过饭了。”
    明筝赶紧解决了吃饭的事。然后两人到了后面交谈。
    “萧仲祺昨晚已经回雒城了,你知不知道?”
    她如何清楚,又没人告诉她,明筝淡淡地摇摇头。
    周缮又去留意她脸上的表情,偏偏又看不出什么来。
    “老夫人还没有送回老家下葬,他们萧家的子孙就开始了各种算计,反正是不得安宁,听说都是为了争家产给闹的。”
    “大户人家这样的故事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了吧?”
    周缮笑道:“的确。确实屡见不鲜。”他又道:“我母亲和老夫人是多年的知交好友了,老夫人这样一走,她跟着哭了好几次,我们劝也劝不好,前儿又说头疼。所以还得麻烦宋大夫和我一道回去给她瞧瞧。”
    明筝倒也没有拒绝,她回答说:“好啊。”
    明筝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然后就跟着周缮去了一趟周家,很快见到了崇庆县主。
    崇庆县主歪在往日常坐的榻上,跟前儿媳、孙媳伺候着,脸色不怎么好,显得有些恹恹的。当周缮将明筝带了过来时,崇庆县主依旧歪着。
    “宋大夫,快给我瞧瞧,我这两日头疼得厉害。”
    明筝还没给县主把脉,就先说了:“那是因为您这几日情绪起伏大,伤了神。”
    “她是我自幼的玩伴,交好了几十年,突然没了,我哪有不难过伤心的。”县主说着眼泪又滚落了下来,旁边的女眷也劝不住。
    明筝这才上前与县主把了脉。倒不是什么大症候,她安慰了县主一番,又给留了方子便要告辞。
    周令仪还想和明筝玩耍来着,不过她也知道明筝是个忙人,不敢多留。
    她回到药铺的时候没想到竟然看见了萧仲祺。当时她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人,直到秦广上来告诉了她:“小姐,这位萧大爷已经等您许久了。”
    明筝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萧仲祺起了身,明筝没料到他竟然会到铺子上来。这里也不是谈话的地方,因此她建议说:“要不去对面的茶馆坐坐吧,这里窄,不方便。”
    萧仲祺点点头。
    明筝带了萧仲祺去了之前她常坐的位置上,然后点了一壶寻常的绿茶。
    明筝先烫了杯子,接着给他的茶碗中倒了大半杯,又双手捧给了他。
    “不知道您寻常喝什么,他们家铺子的茶自然比不得萧家的,您将就喝点儿润润嗓子。”
    萧仲祺双手接过了,他道:“冒然打扰了。”
    “倒还好,我听周大人说您昨晚到的雒城?”
    “哪个周大人?”萧仲祺一时没反应过来。
    “自然是县主的幼子,您的知交。”
    她什么时候和周缮来往这样密切的?萧仲祺有些疑惑。
    明筝见他一脸的憔悴,又说:“忙着赶路想来也辛苦,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您,老人家走的时候我正好守在跟前的,她走得还算安详,应该没有太大的痛苦。只是您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我想您心中应该是充满遗憾的吧?”
    萧仲祺嘴唇紧抿,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在萧家十几年,老人家对我和亲孙子没两样。刚到萧家那几年因为年纪还小,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就连识字启蒙也是跟着她学的。”
    “老夫人一生温良敦厚,令人可亲可敬。只是后面几个月她的状况一直都不是很好,很抱歉我没能治好她。”
    “不怪你!”萧仲祺连忙摆明态度。
    说过了这些明筝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彼此间也没交流,屋子里落针可闻。
    又不知过了许久,萧仲祺才终于问她:“为什么要离开萧家?”
    “是我自愿的。”
    “为何?”
    “没有理由,我只是找不到继续留在萧家的理由,我也不想再被束缚而已。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萧仲祺反问道:“你想做的就是开间药铺治病救人吗?”
    “对,反正不是当萧家的大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