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
“伯父,救我!”
孙浩宇从昏迷中睁开了眼,整个人几乎是从榻上跳了起来,可浑身乏力,还没坐起,又跌回了榻上。
他眨了眨眼,往周围看了看。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光线昏暗,室内除了这张破榻,还有一张小桌子,其它空无一物,更没有一个人。
他引颈四顾,牵动了脖颈的肌肉,只觉得后颈传来一阵刀绞般的酸痛。
昏迷前的那段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焦晃等人死不瞑目的惨状与裴锦之温文儒雅的面庞形成了鲜明对比。
孙浩宇的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连忙低头去看自己,从上到下地胡乱摸了摸,发现自己除了被换了一件粗布衣衫外,毫发无伤,不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是了。
裴锦之还要拿自己威胁伯父呢,又怎么敢伤害自己!
整了整衣衫,孙浩宇吃力地起了身。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觉得饥肠辘辘,手脚都有些发软,甚至于连脚下的地板似乎都在来回颠簸着。
踉跄地走到了门边,孙浩宇试探地推了推门,“吱呀”一声,门竟然没上锁,轻轻松松就打开了。
孙浩宇心中一喜,小心谨慎地探出了头,看了看左右。
左右无人,他先是松了一口气,跟着又惊呆了。
这是一艘三桅沙船,大桅高耸,三道以竹子编制成的席帆高高扬起,船头还挂着一道写着黑色“漕”字的白色旗帜,迎风肆意飞舞。
这艘沙船足足有四百余尺长,脚下的甲板漆得如镜面般光滑。
他竟然是在一艘漕船上!
阵阵凉风自北朝南地吹拂着,自船尾吹来一股浓烈喷香的烤鱼味,强势地钻入他鼻尖。
孙浩宇根本没在意,闷头冲到了沙船的护栏前,扒着护栏往外看。
宽阔的河面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河岸的两边,连绵的青山跌宕起伏。
这艘雄武的沙船宛如一个庞然大物横在水面上,随着水波飞速前行,将周边的景物以及小船都抛在了后方,带来一种难言的震撼感。
“咦?他终于醒了!”
船尾传来了一道男子满不在乎的嬉笑声,声音粗犷豪迈。
他被发现了!孙浩宇慌了,奋力地攀爬着沙船的护栏,一心只想着离开这里,逃离裴锦之的魔爪……
“二嫂,他要跳河?”另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有些紧张地说。
孙浩宇更慌了,满头大汗地奋力一跳 ,就听一个如珠玉般悦耳的女音清清冷冷地说道:
“让他跳!”
什么?孙浩宇一时有些懵,但他已经从船上跳了出去,下意识地挥舞着四肢,一头栽向了下方汹涌的河面。
也不知道是谁兴味地吹了声口哨。
“噗通——”
一个体型健硕的七尺男儿就这么坠入河中,似一石激起千层浪,溅起大片的水花,还有些许水珠飞溅到了甲板上。
裴晏之眼明手快地用手里的那把蒲扇往楚蓁身边一挡,挡住了几滴飞溅过来的水珠。
他自己的面颊上倒是被溅了两滴水珠,他浑不在意地好似奶狗般甩了甩头。
“别动。”楚蓁莞尔,摸出一方帕子给小团子擦了擦脸。
船上一片宁静祥和,船外却似炸开了锅。
后方的几艘小船中传来了几道惊呼声:“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楚蓁收好了帕子,这才慢条斯理地透过护栏的空隙往河面上看。
孙浩宇只往河岸方向勉强游了两下,就力有不逮,狼狈地在水里扑腾了起来。
他双手胡乱地挣扎着,一不小心就吞了几口河水,喊道:“救命!救……咳咳。”
一张嘴,大片冰冷的河水强势地从他的口鼻灌了进去,导致他连连呛水。
他的身体在清澈的河水中沉沉浮浮,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狼狈不堪……
“二嫂,他不会泅水吗?”裴晏之一脸疑惑地挠了挠小脸,“不会泅水,干嘛要跳河。”
“大概是一时忘了吧。”楚蓁手里也拿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不太走心地说道。
长翘的乌睫微微扇动着,黑白分明的瞳孔在阳光与河水折射的光线映衬下亮晶晶的,灿若繁星,狡如灵狐。
就算是孙浩宇会泅水,现在的他也无论如何游不动了。
楚蓁顺手摸了摸自己袖口,袖袋中藏了一瓶昨天才薅来的软筋散。
这软筋散的方子她研究过了,只要到下一个城镇,她买齐了药材,立时可以配出一大桶。
“这也能忘啊。”一无所知的小团子煞有其事地摇头又叹气,顺便炫耀了一句,“我三岁就学会泅水了。”
“我们在水上讨生活的人,那个个都是没学会走,都先会泅水了。”一个身穿灰色粗布短打的中年汉子插嘴道,一边还不忘咬了一口香喷喷的烤鱼。
见后方那些小船里越来越多的人都从船舱出来看热闹,中年汉子便对着他们吆喝道:“不妨事,不妨事。”
“一点‘家务事’而已。”
他嬉皮笑脸的,与河水中狼狈扑腾的孙浩宇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些小船上的人哪怕是不识字的,也都认识漕帮的旗帜。
在这条运河之上,漕帮就是霸主,连朝廷都会让其三分,更何况这些普通百姓了,全都对漕帮敬而远之。
一听是漕帮的家务事,他们只当这落水之人是犯了帮规。
水中的孙浩宇简直要吐血了,想说自己跟漕帮没关系,口鼻又被河水灌了一大口,又是咳嗽不止。
“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