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肆觉得亓八成为战神，必然轰动奥林匹斯山的主神。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主神们对于自己的兄弟姐妹被人类杀死并取而代之这件事，竟透着一股不合常理的平静。
    雅典娜丝毫不觉得战神更替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也不觉得战神被杀有多么难以接受。
    只觉得一向战无不胜的阿瑞斯被一个柔弱男人杀掉，很丢脸。
    雅典娜认为，阿瑞斯就算被杀，也该被一个顶天立地的健硕男人杀死，而不是亓八这种，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好像一推就散架的病人。
    这样的态度让时肆更加坚信，主神们应该都很清楚自己筛选的使者有杀死自己并替代自己成为神的机会。
    所以他们才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压榨使者。
    如果使者不死，并逐步提高自身能力和在神庙里的地位，迟早会野心膨胀，弑主成神，所以主神们才需要不断给神使们布置艰难的任务。
    如果他们不幸死在副本，主神则可以用忠诚的仆人为神奉献生命而打发。
    如果他们顺利通关，那就不断施压，通过超强的副本数量将神使压垮。
    只要神使一直死，就可以一直更换，一直更换就没有任何一个使者，能坚持到能够足够的力量杀死自家主神。
    这是一场主神对自家使者的消耗战，完全把使者当做免费劳动力。
    把使者对自己的信仰和忠诚当做可利用的筹码，最大限度的为自己谋福利。
    时肆本就冰冷的心对雅典娜更加失望透顶，弑神的念头更加强烈。
    跪在地上的江若楠全程没有说话，她不知道站在眼前的大祭司，正是智慧与战争女神雅典娜，也不知道雅典娜口中的时肆是谁。
    只是单纯对爱男厌女的大祭司感到厌恶。
    雅典娜说了约莫二十分钟脏话，把心中的愤怒和烦闷，通通发泄出来后，心情缓和不少。
    总算舍得扯出一丝自鸣得意的笑容，摇头晃脑：“阿瑞斯那个没脑子的废物，活该被杀死，我跟他可不一样。”
    时肆在心里默默吐槽【你俩的最终结局都一样】。
    “碍事鬼。”雅典娜不知怎么着突然看跪在地上的江若楠不顺眼。
    只见她大手一挥，一道凌厉的白光猛地击中江若楠。
    “唔！”江若楠闷哼一声，被弹飞好几米。
    “这世上到处都是蠢笨的人类，没有我的智慧，整个世界都不复存在……”
    雅典娜一边陶醉的碎碎念，一边背着手离开神庙。
    时肆又在石柱后面躲了一会儿，确认雅典娜不会返回搞突然袭击后，赶紧跑到江若楠身边，将人扶起。
    “身上有没有伤口？”
    时肆不确定刚才那道白光只是雅典娜单纯想把人抬飞弹飞，还是像刀割一般在腹部留下血痕。
    “没有……”
    江若楠下意识摸着腹部，确认摸到光滑干瘪的肚皮，才长舒一口气。
    “那就好。”时肆庆幸。
    “婷婷，你说为什么神庙也会是这样呢？”
    江若楠的双眸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生命的光辉，“从小生活在那样丑陋封建的环境里也就罢了，为什么都已经来到智慧女神的神庙，却还要承受凌辱？”
    “我好不容易甩开吸血的家庭，和家人彻底决裂，本以为在成为女祭司后，能开启人生新篇章，却不曾想，只是从一个魔窟掉到另一个魔窟……”
    江若楠绝望地合上眼睛，双腿无力跪在地上，“我明明那样崇拜女神，一直把她当做信仰……”
    “我渴望像她一样充满智慧，渴望像她一样终身不嫁，渴望像她一样不受世人约束，不理睬他人目光，在自己的领域发光发热……”
    “可直到我来到这座神庙，成为被家族和村庄引以为傲的女祭司，才明白一切美好都是虚伪的假象。”
    曾经的江若楠以为雅典娜会是个主持公道，追求公平正义的女神。
    如今却发现，被人供奉在神坛，高高捧起的雅典娜也不过如此，和现实世界里的那些烂怂男人毫无不同。
    “婷婷，你说我们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呢？”
    纵使是坚强勇敢，笑容如小太阳般温暖的江若楠，接连不断的高强度副本，亲眼目睹女祭司所遭受的不公平对待后，都难以再维持过去的坚强。
    【试炼者江若楠提问，是否定价？】
    时肆摇摇脑袋，并不打算趁火打劫。
    “很快。咱们很快就能从厌女职场中解脱，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其实从第一次听见江若楠这个名字开始，时肆就已经猜到她的经历。
    若楠，若男。
    她跟李婷婷一样，出生于重男轻女的家庭，有吸血鬼弟弟和偏心眼的父母。
    花了很长时间和家里人争辩，为了逃离家庭的禁锢，甚至不惜与家人决裂。
    本以为能够彻底拥有属于自己的人，却不曾想从重男轻女的家庭，跳转到媚男厌女的职场。
    就像李婷婷的婷字，也有停止生女孩的意思。
    无论我们如何呐喊男女平等，如何高举旗帜，掀起女性权益的大旗，这个世界对女性的偏见和不同情一直存在。
    想打破这些固有的思维并不容易，并不是发生几起案件，宣传几个故事，攻破几个副本就能解决的。
    扎入内心深处的毒芽，需要一点点攻破，才能被连根拔起。
    许是因为时肆没有跟着她一起痛哭流涕，江若楠有些诧异地抬头打量对时肆。
    “呜呜呜……”时肆被江若楠的视线看的得浑身不舒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才因为深思，忘记了模仿李婷婷的行为。
    这时候应该娇弱的抱住江若楠哭泣才对，怎么能阴沉着脸思考如何弑神？
    虽然这么做有些马后炮，但时肆还是靠在江若楠身边小声哭泣，“呜呜呜……”
    “婷婷，我好累啊……”
    江若楠一把抱住时肆，语气低沉疲惫。
    “我也是……”时肆赶紧回应，“神庙里的一切快把我压垮了……真想赶紧离开这里。”
    “……”江若楠闻言没在说话，可时肆就觉得她抱自己的姿势，没有刚才那么热烈。
    是她刚才的沉思，露出破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