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中，李燕燕正用坚定的目光审视着坐对面这个男人。
    她观察了许久，“宁……雪，你哥哥现在去哪了？”
    “我不知道，他现在不在这里。”
    “那你可以把他叫过来吗？你明白的，他杀了人，警察叔叔需要问他一些问题。”李燕燕试着用平和的语气引导面前这个女生性格的男人，希望他能说出实情。
    “对不起，我现在没法叫他过来，我真的没有骗你。哥哥他来去自如，从未告诉我他去了哪里，但是他总会在合适的时间出现的。”他说的斩钉截铁，不像是在撒谎。
    “也许，他马上就会出现了吧。”他又补充了一句。
    一双眼睛滴溜溜直转，像是在透过李燕燕的身躯看她后面有没有哥哥出现。
    李燕燕闻言，觉得整个房间突然变得冷飕飕的，自己脊背也跟着一颤，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莫非这男人有阴阳眼，能看到寻常人看不见的鬼怪？
    而他那个哥哥，就是一只鬼？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知识分子，李燕燕实在不愿相信这世界有什么牛鬼蛇神。
    她打量着审讯室内斑驳的墙壁，又看了看对面的男人那面容上纯真无邪的表情。
    她突然回忆起，宁毅初次来玩剧本杀游戏那天，自己读心之术看到的宁毅脑海中的画面——
    宁毅从床上惊坐起来，缓缓走下床，对着墙壁傻笑，然后突然走上前一步，自己抱住自己的双肩，歪着脑袋，好似依偎在谁的怀中一样，嘴里喃喃自语，不知道说着什么。
    画面中，宁毅的笑容相当瘆人，他环抱住自己肩膀的姿态也很扭曲，肩膀一高一低，脑袋歪歪斜斜。
    他自言自语的模样很像个精神病患者。
    李燕燕内心慢慢下了一个结论：
    面前这个男人，似乎是有双重人格！
    一个男生人格，一个女生人格。
    男生人格叫宁毅，是哥哥，女生人格自称宁雪，是妹妹。
    那天被王强带去玩剧本杀游戏的人格，其实应该是宁雪吧！
    “宁y……雪”，李燕燕实在还没习惯叫这个名字，“可以向我描述一下你的哥哥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李燕燕希望进一步了解那个男生人格，那个可能是杀人凶手的哥哥人格。
    宁毅脸上浮出一抹会心的微笑，“我哥哥对我特别好，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他会在我需要的时候和我说话、安慰我、拥抱我，让我心安，陪我入睡……他总是在我睡前给我讲童话故事，《森林三剑客》的故事，讲完以后我就能很快睡着。你听过这个故事吗？”
    李燕燕摇了摇头。
    宁毅的微笑很快收敛起来，眼底好似有点失落。
    李燕燕尴尬了一下，接着问：“他会进入你的梦里吗？”
    “不会，哥哥说那样不好，对我们的身体不好，他总是在我清醒的时候出现。”
    宁毅这番回答，让李燕燕更加确信了双重人格的存在。
    因为如果只是在梦中幻想出的哥哥，那也许只是妄想症，但既然他很确信自己醒着的时候能看见哥哥，甚至和哥哥对话，说明他的双重人格可以同时存在。
    也就是说，他的精神分裂症状已经属于比较严重的程度了。
    两个人格同时醒着，甚至可以互相对话、互动，这种情况在精神病范畴已经十分危险了。
    既然如此，作为宁毅男朋友的王强，不可能不发现宁毅有两个人格的存在。
    李燕燕定了定神，继续问道：“王强知道你哥哥的存在吗？”
    “嗯，他知道。”
    她果然没猜错。
    “那你哥哥杀了王强，是因为王强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吗？”她又追问。
    宁雪很快低下头，小声嘤嘤着：“他欺负我，他是个变态！他竟然想对我……要不是哥哥出来解决了他，我可能就……”
    对方支支吾吾的言语让李燕燕有些着急，但为了盘问出真相，她强迫自己忍住，“我看到你们点了小龙虾外卖，你们一开始是在家里准备撮虾子的，对吗？”
    “是的。”
    “所以，你戴了一次性手套？”
    “嗯，王强给我戴的，他说这样剥起壳来方便点。但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吃小龙虾，我嫌麻烦。”
    听到这里，李燕燕点了点头。手套的线索总算有眉目了，和她之前内心推理的情况差不多。
    又问：“王强吃虾子之前，是不是已经喝醉了？”
    宁毅微微颔首，眉目变得有些狰狞，“他喝醉的样子好恐怖，他把我压在墙上，嘴里一股臭臭的酒气，他用力压着我的身子，想扯下我的衣裤，只要我不从，他就打我的脸。”
    宁毅突然捂住自己的右脸，眼中布满血丝，眼眶似要噙出泪来。
    过了十几秒钟，他放下了手掌。
    李燕燕隐隐能看出他的右脸上有些微红肿的痕迹，右脸比左脸确实更浮肿。
    他大概的确被王强掌掴了脸部吧，只是三天过去了，痕迹不那么明显了。
    如果这二人真的是情侣关系，王强对宁毅做一些亲密举动应该不算过分，但打脸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可宁毅来游戏馆那天跟王强相依相偎，看上去就是很亲密的样子呀？
    只不过玩完游戏之后，宁毅的态度才突然转变的。
    是因为王强扮演的那个角色吗？
    游戏人物的人设是个对女童照片有收藏癖好的人，而那满屋子的证物做得实在太逼真，这让宁毅对自己的男朋友产生了恐惧心理。
    李燕燕没想到，一个游戏竟然会给顾客造成这种精神刺激。
    但是王强既然会打他，那宁毅就有可能是出于自卫而反击……
    “你知道你哥哥是用什么手法杀死王强的吗？”
    “不知道”，他叹着气摇了摇头，“我只记得王强打了我很多下，把我打晕了。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自己家里了，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哥哥来看我，安慰我，他说王强已经被他杀了，再也不会欺负我了。”
    他说话的声音渐渐透出哭腔，“哥哥说，王强他……该死。”
    李燕燕不知道这个男人对王强的感情有多深，但她能感受得到他对哥哥的感情是无人可替代的。
    继续问下去大概也问不出什么了，得想办法唤醒哥哥人格，与哥哥对话，了解作案经过，才能将其定罪。
    “对了宁毅，噢不对，是宁雪，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王强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一个叫‘李儒柏’的人？”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李燕燕把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她还不想让外面那些警员知道自己在打听失踪的父母的事情。
    宁雪用奇怪的目光瞅了李燕燕一眼，摇了摇头。
    李燕燕只好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向宁雪挥挥手就离开了审讯室。
    看来，父亲的线索这是彻底断了啊！
    李燕燕现在很难受，她好恨自己，后悔那天为什么不直接拉住王强，问个清楚。
    如今唯一可能见过父亲最后一面的人已经死了，她再也无从找起了。
    “爸爸，妈妈，你们到底去了哪里？你们现在过得好吗？”李燕燕嘴里这样嘟囔着，眼眶又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