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特助推着轮椅走向傅海棠。
    他整个人靠着老板椅，手指散漫地点着桌面，一眼没看轮椅上的人。
    越走，空气中的烟味越重。
    她到了跟前，他就又点了一根新的。
    烟雾升起，傅海棠晦涩难明的眼神被冲散，他缓吐出一口烟，这才看向轮椅上的人。
    又瘦了。
    细根的吊带在奶白色的羊绒开衫里，若隐若现。两片轻薄凹陷的锁骨正好落在吊带裙上方，随着她递文件的动作，拉扯出好看的弧度。
    傅海棠把烟又送进嘴里，深吸一口，却没接她的文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勾起戏谑的笑。
    “宋董想让我签字，那不得说说，这是什么文件？我傅海棠家大业大的，总不可能随便一个文件都签啊。”
    顾真上前一步：“傅董，还是昨天的文件，是关于您两位离婚的财产分割问题。”
    傅海棠挑眉点头，依旧看着轮椅上那张明媚的脸，看着嘴唇有点血色了，气色也还成，毕竟底子好，就是下巴又尖了，看着没有之前圆润。
    “宋董，我等你回话呢。”
    顾真白傅海棠一眼，敢情根本没听她说话。
    “文件内容就是我的律师所说的，不会有任何问题，傅董如果担心也可以交给傅氏法务部再逐字检查。”
    她抬头，和他目光对视。
    若是以前，她早就跳着扑上来，质问他为什么要抽烟，说难闻死了，然后摸遍他的全身，像个警犬一样搜烟盒，最后摸着摸着，就被他骗到里面的卧室。
    一上午的时间就会在黏腻的交融中消磨过去。
    如今，在她眼中看不到一点情感，那两只眼睛平静地像一汪清水。
    傅海棠突然扔了烟，冲于特助道：“水烧好了么？拿过来，我亲自给咱们沈总泡茶。”
    于特助像抱着定时炸弹，把热水壶从水吧拿到办公桌，稳稳放好，手持处对准傅海棠。
    滚烫的热水倾泻而出，击打在干燥的茶叶上，嘭起淡淡茶香，茶汤变得浓郁亮泽，傅海棠倒了慢慢一杯水，盖上了杯盖，对沈兰因笑道：“稍等，闷一会儿，这白茶和陈皮的第一泡生涩，得倒了。咱们不急，喝下一杯。”
    这话好像在说，一婚味道太差，别急，正在离。
    宋未雨如今找到了代替掐手心的自虐行为，她也觉得掐手心真的容易被发现。
    于是从进来看见沈兰因在穿衣服那一刻，她就在咬自己的下唇内侧，咬麻了，就换成舌尖。
    轮换着咬。
    脆弱难堪藏起来，表现出来的全是云淡风轻。
    “傅董，签字吧，拖延时间有什么意思呢？我们这段婚姻离了，您才能喝下一杯啊。”
    宋未雨把文件直接扔在了他面前，刚才把舌尖咬破了，她的好脾气，也被磨得差不多了。
    她这一扔，厚厚一沓装订在一起的文件，落在办公桌上碰撞出沉闷但突兀的声音，吓了沈兰因一跳。
    傅海棠看着她眼神中那抹安静的水湾终于被他搅乱，心情甚好，“急了？求人签字还这么不耐烦，宋董，谁给你惯的这破脾气？”
    “傅董，我没时间在这跟您周旋。那天晚上，我们不是都谈好了么，您也同意离婚了。别忘了，那晚您还祝我和他，白头偕老的。”
    宋未雨无非是想让他想起 ，那晚发生的事。
    想起她和陈放的吻，想起她打在他脸上的一巴掌，想起她说，我根本不爱你。
    然后傅海棠会迅速变脸，会对着她放狠话，会恼羞成怒签上字。
    可这次，她没如愿。
    傅海棠嗤笑一声，高高在上望着她，伸开五指顺着头发往后抹了把，眉眼尽是讥讽。
    “宋董，这么着急当陈太太啊?婚期定了么？”
    宋未雨舌尖痛感加剧，她抿了抿唇，有一丝血腥味弥散出来。
    眯了眯眼，不再装可怜的兔子，狐狸的本性随着咬破的舌尖，暴露出来。
    双手支着轮椅把手站了起来，郝特助想上来扶她，她一抬手拒绝了。
    脚上的伤口被高跟鞋挤压着，走路很疼。
    她直接弯腰脱了，随手扔在旁边，赤脚走在地毯上。
    痛感大大减少，她走得游刃有余，几步就到了傅海棠跟前，俯身拿过他右手边的钢笔，脱了笔帽，指着签名处：“马上给我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