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筱脚步微顿。
    原来，不是因为顾南嘉吗？
    可她早就忘记自己爱喝碧螺春了，今日也不过是顺着沈氏才说了一句喜欢，他现在解释这个又有什么意义？
    物是人非了。
    很多事情的真相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世子，今日民女其实是来跟王妃告别的。穆驰已经被抓住，民女已经没有留在京城的必要。”
    云筱淡淡看向穆琛，对他刚才说的话仿佛没有任何触动。
    穆琛的眸光暗了暗，扫过她淡漠的眼神，心脏像是被人用匕首一寸寸割开。
    他不想让她走。
    他想生生世世陪在她的身边。
    可迎着她的目光，他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决定哪天回去了吗？我送你。”
    云筱略感意外。
    她还以为他会拦着自己，却不想竟是这么爽快地同意了。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但能离开总归是好的。
    而且以免他反悔，最好是越快越好。
    “明日就走。”
    尽管已经想好要让她回林城，可亲耳听到她这么迫不及待，穆琛心中那抹难过还是被无限放大，忍不住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你不等着看到穆驰伏法吗？”
    云筱挣了两下没挣开，索性由着他抱着自己，但声音越发冷淡，“什么案子都是需要时间的，而且穆驰是皇家血脉，就算处斩，也不会去刑场任人围观，我并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穆琛听着，沉默了大概几息，只有抱着云筱的手更加用力，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云筱蹙起眉，又想挣开他。
    不过还不等她行动，穆琛就先一步松开了她，“你这么想回去，是着急要去见澈儿吧？”
    如今真相大白，穆言澈就是云宴礼和商洛柠的孩子。
    她定是想快些见到穆言澈的。
    云筱并未否认，“兄长在这世上还留有一个血脉，我自然要早些让他认祖归宗。”
    穆琛点了一下头，没再说别的。
    二人之间安静下来。
    就像很多年前，穆琛坐在书房处理公文，云筱在旁边打扫一样，静悄悄的，却是二人能够独自相处的静谧时光。
    每每那时，云筱的心里就甜滋滋的，时不时偷偷看一眼穆琛。
    只是她从来不知道，穆琛也会偷偷看她。
    或许是想起了从前，云筱越来越不自在，尤其是感觉到穆琛一直盯着她的目光，立时颦了颦眉，“世子若无事，民女就告退了。”
    话落，云筱快速地离开这里。
    穆琛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是深深的不舍。
    可他不能再留下她。
    一直刻意压制的疼痛此时愈加汹涌，穆琛抬手捂住心口，切身体会到噬心蛊发作时会有多疼。
    但怕被人看见传到云筱的耳中，穆琛始终咬着牙，直到走进一个屋子，方才不再克制，痛苦地蜷缩起来。
    陶可蕴说过，换蛊后，他所承受的疼痛会是之前的数倍。
    有时候他想，若他用此博云筱的同情，她应该会答应他一些请求。
    可他怎么舍得？
    他宁愿她永远都不知道他为她做的这些。
    若他真的会死，他只想让她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活下去。
    ……
    四个时辰后。
    穆琛体内那股疼痛才渐渐散去。
    天黑的不见五指了。
    穆琛悄悄去看了一眼云筱，她已经睡着了。
    看着她恬美的睡颜，穆琛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再往下，是她柔软的唇瓣。
    有那么一瞬间，穆琛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好在理智及时回笼，让他松开了她。
    “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达成。”
    说完，穆琛动作轻柔地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转身走了出去。
    穆驰想要见商洛柠。
    他猜，穆驰是想亲口告诉她当年的真相。
    这件事，也的确是穆驰来说更合适。
    “商小姐在外面的马车上。”
    墨玉看到穆琛走来，低声道。
    穆琛嗯了一声，随后翻身上马，领着商洛柠到了关押穆驰的地方。
    “他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穆琛在门口的时候停下。
    商洛柠的心情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她和穆驰其实没有太多的交集。
    认真说起来，被她记住的只有两次。
    一次是她跟穆铮和离后，在布店门口被沈家小姐冷嘲热讽，他挺身而出帮她说了两句。
    还有一次是她在宴礼坟前自尽，是他突然出现救了她。
    除此之外，她再也没有关于他的记忆。
    但听到穆琛说他要见自己，她还是来了。
    她总觉得，她会从他的口中听到自己想听的内容。
    可，会是什么呢？
    商洛柠怀着忐忑的心情推开房门。
    穆驰身上没有任何锁链，这是他要求的。
    穆琛给了他这个体面。
    仅凭这一点，穆驰很感激穆琛。
    但他想，若他有一天抓住穆琛，穆琛要见云筱时提出这个要求，他也会同意的。
    “世……”眼下穆驰的事还没有公之于众，但商洛柠隐隐听到了什么，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穆驰并不在意，笑着看向她，“坐吧。”
    商洛柠垂眸看了一眼，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可口的菜肴，而且都是她爱吃的。
    一个念头顷刻间浮现在脑海里。
    让她不自觉地蹙起秀眉。
    见商洛柠不坐，穆驰的手暗暗收紧了一些，突然说起旧事。
    “十三年前，我陪父亲去商家，父亲和令尊去书房谈事，很长时间都没有出来。我当时饿的肚子咕噜咕噜叫，是你带着我去吃饭，还记得吗？”
    商洛柠微微一愣。
    印象中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但她并不知道那个瘦瘦的小男孩是穆驰。
    她还以为是借住在家中的那个表弟呢。
    后来她又找过，母亲说那个小表弟回了老家，以致她一直没发现自己当时竟认错了人。
    而穆驰现在跟那时的模样很不相同……
    “我当时不知道是你。”
    或许是又多了一点共同的记忆，商洛柠坐在了穆驰的对面。
    女子的言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她以为，是那顿饭才让穆驰对她表露善意的原因。
    “一直想请你吃饭，却等到现在才有机会。”穆驰往商洛柠的盘子里夹了一块酱烧排骨。
    商洛柠没有胃口，可她到底是跟穆驰没有多深的交情，再加上她本身不是特别直接的人，便浅浅吃了几口。
    穆驰倒是胃口很好，像十三年前那个饿坏了的小男孩一样，大口大口进食。
    到了后面，商洛柠早已搁下筷子，一直静静地看着他吃。
    等到他放下筷子，商洛柠才开口道：“今日公子请我过来，应该不是单纯地吃顿饭吧？”
    穆驰拿着手帕擦嘴的动作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