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岩瞧见阿月，似见了光，果然没白费功夫，这小娘子就是住在城外的。
他不顾阿月反抗，就让下人把她塞进了马车。
马车直奔雍王府。
阿月刚刚还恐惧的眼中，露出了寒意。
像带着恨的尖刀，只是在等待时机。
***
林初好在外城瓦子外，第三次施粥的时候，天突然就见了凉。
好像不过几日，这秋也就见了底。
无家之人，也眼见的多了起来。
这日发完了粥。摊子前，迎来了个大人物，通义府尹席行之。
他四十来岁，模样周正，一身官服，在一众灰土布衣之中，格外鲜亮。
可一开口。就露了官场之中的油腻模样。
“林娘子，在下正是通义府尹席行之。听闻林娘子在此施粥，特亲自前来，予以表彰。”
话没说几句，大家就发现了这席行之的另一个特点，他三句话不离雍王。
而且当他大赞林家善举时候，身子站的笔挺。说到雍王造福百姓的时候，腰弯的恰好。
一直一弯，一弯一直，瞧着似条毛虫。
羽最先发现了，说给了玉泉。
转头又说给了王婶。
玉泉本未觉得，听羽这么一说，也觉得像。两人心照不宣的看着府尹大老爷，一会儿就满脸是笑了。
玉泉知道不能笑，于是不仅自己憋着，也拉着羽的手，让她不要笑。
王婶见两个孩子努力憋笑的样子，心也似宽慰了些，阿月走了，可羽还在，还在。
她抬手，摸了摸羽的头。
玉泉看见了，往旁边站了些。
王婶不忍玉泉在一旁失落，也抬手摸了玉泉的头。
小姑娘露了浅浅的笑，往回靠了靠。
席行之不停地赞着雍王事迹，林初好不动声色。
可起夏在一旁，却忍不住心中腹诽。
就看席行之那一副谄媚模样！
还说雍王造福百姓？
呸！一个施粥的铺子，也敢收二百两，简直就是明抢！
还引干了百姓吃水的河，就为聚青楼下的湖，从哪儿能看出个好人模样？
说了一炷香的功夫，算是对林家善举大加褒奖一番，这席行之才带人离开了。
“呸！”起夏淬了一口，“只会说嘴的。”
“不得无礼，”林初好道，“各人自有各人处事的法子，他不碍我们，我们也莫要寻事。”
“知道了。”起夏气不过，但也知不能惹事。
这施粥的摊子出了几次，也算步入了正轨。
林初好便打算，隔日就离开了。
王婶带着羽去见林初好，“大小姐，我们来和您告辞了。家中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是我晒的萝卜干，泡开就能吃的。也算爽口，给大小姐路上带着。”
林初好见她真心，不忍拒绝，便收下了。又嘱咐了她日后若有事，可去找孙掌柜，王婶也一一点了头。
和林初好告了别，王婶拉着羽要离开，羽却不肯走。
“走了，羽。大小姐要收拾东西了。”王婶道。
“我，我还想见见姐姐。”羽小声开了口。
其实玉泉早就看见她们来了，可大小姐没开口，她就只留在门口。
“玉泉。”
听到林初好叫她，玉泉推开了门，跑到羽面前。
羽出生起，便无人管无人理。
若不是玉泉喜欢，一心护着，早就没了性命。
从羽出生起，便没有和玉泉分开过。
这会儿，一想到以后要分开了，不由痛哭起来。
玉泉心里也难受，跟着落了泪。
但知道羽日后有了家，玉泉替她高兴，一边哭一边交代：“日后你要好好孝顺阿婆，要听话，要好好吃饭……”
“阿姐，羽舍不得你。”羽一抽一抽的，重复着自己的舍不得。
“阿姐也舍不得羽，但羽要听阿婆话。”玉泉强忍着不舍，分开羽。
羽死死咬着唇，就是不肯松手。
王婶自己刚刚经历了离别，虽心中再怎么恨，可玉泉也只是个孩子。
羽舍不得，她也不忍。
见两个人难舍难分，王婶看向林初好，躬身问道：“我知不该，但还是想问问，大小姐为玉泉做何打算？”
“我此去往北，一路艰难，不适合带着她。过几日，便让她随商队去江南林家。”
想到此刻阿月也是孤身一人，去往了盛京，王婶不由心中难受，道：“若大小姐肯，不若让玉泉留下来，和羽做个伴。”
王婶话一落，羽眼睛一亮，“真的？阿姐能和我们一起生活了？”
羽和玉泉，都看向林初好。
林初好知王婶做这个决定的艰难，但也足以证明，她是良善忠义之人，两个孩子跟着她，也能成为仁义良善之人。
于是她问玉泉：“你可愿意和羽、阿婆一起生活？”
玉泉和羽对看一眼，点头，“我愿意。”
“起夏。”林初好道。
起夏转身从里间拿出了一个匣子，放到王婶手上。
“这是？”
“是你抚养玉泉所需的银子。”林初好道，“以后得我会交代下去，王婶每年去孙掌柜处领就好。”
“不用了，不用了。”王婶连忙摆手，把匣子放在起夏手里，不肯收。
林初好起身把匣子放回王婶手中。
阿月那是来告别，虽说要去盛京，可林初好总觉得不止如此。
若阿月真的一去不复返，林初好希望王婶能活得不那么艰难。
“收下吧，我本想送她们回林家，现在王婶带在身旁，也是帮了我的忙。”
“羽本是阿月至亲，玉泉也一向照顾羽。”王婶推脱，却不过，只好收了银子。
又说了几句，王婶带着两个孩子和林初好拜别，离开。
“王婶是个仁义的，两个孩子跟了她，不会走歪路。”看着她们的背影，起夏道。
林初好从窗户往下看去，玉泉牵着羽，羽拉着王婶。
希望她们都能好好长大，再不会遇到程三那样的人。
她们走了约莫个把时辰，风突然刮的急了。
且在空中，在枝头，在楼宇之中，生了一阵阵的啸叫。像是什么被久久压制的东西，要涌出来似的。
夜半时分。
空中突然现了，贯穿整个夜空的闪电。
大旱两年，第一次出现在通义城上的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