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陈白出院的第一天。
    上一次进医院是掉坑里了，这一次是被车创成了植物人。
    外面的风很大，陈白走出医院大门就被风堵了个正着，冷得他直哆嗦。
    还真没想到，对他来说其实好像也没过多久，但是整个博海市已经开始转凉了，手中的围巾还是被他围在了脖子上，身体回温了些。
    出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席游去地下室提车。
    陈白站在门口，直筒裤把他整个腿包得完完全全，可惜还是有些漏风，不用思考陈白就选择了往医院里面多站些。
    来来往往的人并不算多，也没有关注这边这个围着围巾戴着口罩的普通男人，陈白看着医院旁边有一块圆形的用来堵路的石墩，直接小跑过去坐了上去。
    他的旧手机在车祸那天就被撞裂开了，现在放在口袋里的是一台新手机，陈白一个联系人也记不得，只能等席游打电话过来给他，他再过去。
    陈白现在脑子里还有一个大大的疑惑：“席游什么时候给自己落户成功的？”
    毕竟“初年游”失踪这么久了，席游身上也没个什么身份证明。
    脑中声音嫌弃道：“他没有你这么笨，你以为他给主神白打工的？”
    虽然嫌弃，但是他还是给陈白解释了。
    陈白现在所在的这个空间对于主神而言只是千万个小世界的其中一个，只不过这个空间有些特别。
    “可能是我们两个出现在这里的缘故，不然这个世界不可能有这么多人被选中成为杀戮空间的玩家的。”那声音嘴上觉得无奈，但是声音里含着的飘飘然还是让人无法忽视，“没办法，我们的力量太强了，所以干预到这个世界上的一部分人。”
    所以陈白在副本世界里遇到的那些玩家，其实都不全是来自于他这个世界的，那些人或许只是向他一样生活中属于自己的小世界里，唯一的碰撞可能就是副本世界。
    “不过呢，人家知道自己要永久留下，又怕一个人力量不够，所以聪明一点的都跑去结盟了。”
    陈白不置可否。
    其实呆久了，很多东西刚开始还会担心这担心那的，但是现在已经变得轻飘飘的了，很多东西都抓不住，那些逝去的人，也逐渐被抹去了大家的世界里。
    被时间推着走，只能朝前看。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唤回了陈白的思绪，他拿出手机看到那个陌生的号码，接通——
    “我到大门了。”“行，我马上出去！”
    陈白扭头就看到摇下车窗的席游，对方带着一顶不符合形象五彩斑斓的毛绒帽子，陈白掩面偷笑了一声，小跑朝着副驾驶座的方向，拉开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出发咯！！！”
    ——
    闹钟响得很及时，只是被一双白皙的手又给按停了，床上只看得到被卷成一个瑞士卷的被子，里面藏着的那个人是半点也没有露出来。
    陈白艰难地挣扎着想要起床——其实只有脑海挣扎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眼皮实在是睁不开，最后还是决定放弃挣扎，重新进入深度睡眠。
    席游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巨大的瑞士卷在床的侧边，只需要一个翻身就能倒下床，他叹了口气，将手里面准备好早餐放到床头，坐到了床边将那一团瑞士卷捞了过来。
    席游耐心地将被子拨开，某个人柔软的头发和紧闭着的眼睛露了出来，半张脸还藏在被子里，无奈地揉了揉陈白的头发。
    果然，懒癌晚期患者说要早起的话不能信。
    虽然席游的动作很轻，陈白还是觉得他这样打扰自己睡觉的动作很不舒服：“别闹......”
    “到底是谁睡觉前说的，今天要早起赶车的。”
    已经醒得朦朦胧胧的某个人嘟嘴抗议：“我不管。”
    席游失笑，低下头将陈白额头的头发拨开，亲了一口在他的额头：“我改签了，知道你起不来。”
    “一个小时后我再来叫你起床，好好睡个觉吧。”
    陈白和席游原本的计划是去另一个市度假。
    在陈白昏迷的这些日子，陈白从席游口中得知，席游跟陈航合作把孟氏集团给一锅端了。
    没错。
    陈白这回昏迷了整整一年半。
    他睡了一觉，醒了整个博海市都变天了，席游主动暴露身份，然后把自己知道了所有关于孟氏集团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陈航本来就在一直调查这个事情，席游算是半个内部人员，这回两个人遇上，自然是想直接把孟氏集团攻破。
    这座庞然大物倒下只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能倒得这么快不单单只是警方和席游的功劳，孟氏集团做的那些脏事实在是多得数不清，一个小小的导火索就能将那些所有隐藏在暗处的人点燃。
    陈白在床上又趴了一会儿，翻了个身，然后睡不着了，被早餐的味道香醒的。
    等他把早餐吃完走出房间，席游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两个大行李箱被摆在客厅的角落，客厅和饭厅早就被人收拾得干干净净，就等着一个需要收拾的陈白。
    陈白懒懒地睁开眼皮，大概估计了一会儿席游的方向，一点一点朝着那个方向挪了过去，直到贴到对方的身体，双手下意识搂住了席游的脖子，还在席游的颈脖的位置埋头蹭了蹭。
    “好香。”
    席游今天心情特别好，他顺势搂住了陈白的腰，稍稍弯了弯背，好让陈白更容易抱住他一些：“怎么不继续睡了？”
    “想去玩了，”陈白偷偷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又觉得有些不满意，轻轻咬了咬席游被他亲过的那一小块皮肤，“飞机还是火车。”
    “火车。”席游伸手捏了捏某人的鼻子，看着陈白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心下一松，眉眼都柔和了不少。
    他喜欢陈白现在的状态，不需要再为那些不重要的人烦恼，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一直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席游敛去自己眼底的复杂，叹了口气，他紧紧地抱住陈白——
    “我爱你。”
    我等了你太久了......
    席游已经记不清自己游荡了多久。从陈白为他挡住伤害死掉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冰冷了，他的身体下意识为陈白抵挡住第二次伤害，但是眼睁睁看着小孩在他面前失去呼吸，席游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也就是那一瞬间。
    他脑子里突然涌入了一段陌生的记忆，有关于平行世界里的那个一无所有、惨死手术台上的他，一直到他生命的终结，也没有任何一个东西真正属于他。
    直到他嗅到了那一个灵魂。
    就算是被主系统找上的那一刻，他的脑子里还是死掉的陈白。
    “你好，初年游。”
    周围的世界被摁下了静止键，一个三岁的幼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毫无感情的机械音此时对于席游而言却不觉得恐惧。
    他的身体空荡得只能装下悲伤。
    “看来你的执念很深，主神大人说得不错。”主系统用着近乎于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跪倒在地上，已经完完全全变成灵魂状态的席游，“不过，还需要历练。”
    “如果你想救他，最好听我说的话。”
    不知道跪坐了多久的席游终于抬起了头，他的声音沙哑，已经听不出属于小男孩的童真，更多的是一种疯狂滋长的恨意：“......什么......”
    于是——
    陈白感觉自己腰上的手搂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