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2章 悔之晚矣
作者:池月东上   姐夫帮你打天下最新章节     
    卢芳腿软,被扶出帐外,夜风一吹,后背湿透。
    分而制之,恩威并施,冯异三言两语,把降将安排得明明白白。
    夜深,邓禹巡营。
    雪又悄悄落下,他踩着“咯吱”响的雪地,看降兵排队领粥,有人捧着热粥,哭得像孩子;也有人远远盯着韩虎、梁侯,目露凶光。
    邓禹忽然明白:战场之外,还有人心这片更大的战场。他摸一摸头顶尚未消肿的包,轻声自语:
    “先为不可胜,再为可胜……我离‘不可胜’,还差得远。”
    抬头望,雪原尽头,冯异的大纛猎猎作响,像一盏灯,指引他下一程。
    三日后,快马入关中。
    刘秀手诏至:
    “闻卿焚贼粮,降其众,关中略平,朕甚慰。
    邓禹年少,使卿翼护,朕所托得人。
    今赤眉既散,可相机西取长安,但缓进勿急,待其自乱。
    另:日食之事,已命太史祭天,仲华毋再纵驴。”
    邓禹读到最后一句,耳根通红,恨不得找地缝。冯异却笑:“陛下知道你纵驴?看来洛阳已传唱‘驴叫退日’,仲华,你要名留青史了。”
    邓禹捂脸:“留也得留‘胜’史,不是‘驴’史!”
    雪后初晴,关中大地银装素裹,阳光照在降卒的刀枪堆上,折射出万点寒星。
    冯异传令:明日拔营,兵分三路——
    王霸北镇渭桥,看住卢芳;
    韩虎、梁侯各率本部为先锋,打“汉”旗,直趋长安;
    自与邓禹统中军继进,却缓行五日,以观其变。
    邓禹得令,回帐收拾兵书,忽听帐外小樊与人嬉笑:
    “哎,听说没?咱将军靠驴叫退日,下次天狗来了,先找他!”
    邓禹掀帘怒喝:“再笑,让你去喂驴!”
    小樊吐舌就跑。雪地上,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像给少年将军的成长之路,做下一排嘲笑又鼓励的省略号。
    十月将尽,关中初雪。冯异大军才到霸城,就听前方鼓声偃息——原来皇城早已换了烟火。
    探马喘成一串风箱:“报!更始帝已遇弑!赤眉拥刘盆子居未央宫,长安城头遍插赤帜!”
    邓禹兜鍪一歪,差点栽下马:敢情自己磨磨蹭蹭赶来,人家连“庆功宴”都吃罢了。冯异却面色不动,只抬手令大军列阵,暂缓前行——赤眉新得京师,锋芒正盛,此刻撞上去,恰是帮对方“热锅添油”。
    汉军扎营毕,冯异携邓禹及数十轻骑,潜登龙首原俯瞰。雪幕之下,长安像一口刚揭开盖的巨锅,热气与血腥并腾:
    1. 未央宫 赤眉兵把铜人当靶,射得金屑纷飞;刘盆子被锁于龙床,哭哭啼啼要回家放牛。
    2. 东市口 更始帝刘玄的首级悬于旗杆,雪覆一层,像蘸了糖霜的馒头;百姓远远唾骂,不敢近前。
    3. 清明门 樊崇纵酒,令军士搬空府库,绢帛当雪披,铜钱蹴鞠踢,笑骂声三里外可闻。
    邓禹看得血脉贲张,拔剑欲冲:“冯兄,给我三千,我踹开清明门,剁了樊崇!”
    冯异按住他:“锅已掀,粥还滚,伸手就烫。先让火自己降。”
    回营后,冯异当众颁布“三不”军令:
    ——不挑战、不抢功、不进城。
    众将哗然。冯异补充解释:
    “赤眉新据长安,粮足气骄,但剽掠无度,民怨已沸。我若急攻,其必拼死;我若缓之,其自内腐。待雪融路露,彼骄兵惰,我再一举鼎覆,省刀,亦省血。”
    邓禹虽急,却无言反驳,只能把“忍”字写进每日功课。
    同一雪夜,洛阳南宫。
    刘秀披氅立于地图前,手指从长安缓缓东移,停在“睢阳”二字。吴汉、盖延、陈俊诸将环立,热气自他们铁甲缝隙冒出,像一群刚出笼的包子。
    刘秀屈指算:
    “关中暂由冯异拖住赤眉;东线刘永僭号‘梁王’,改元‘天寿’,盘踞睢阳,已连下陈留、济阴,若任其坐大,将腹背夹我。朕意——”
    他抬眼扫视众将:
    “先断东臂,再回身西拳。此战,朕要亲征!”
    殿内顿时热气蒸腾,众将齐声暴诺,震得檐角冰凌簌簌落。
    西线雪地——冯异写表:
    “赤眉暴虐,民心已离,臣谨守三不,待其自溃。邓禹渐知稳战,可副臣任。”
    东线烛下——刘秀朱笔批诏:
    “发兵五万,骑三千,朕自将中军;吴汉为先锋,盖延左翼,陈俊右翼,东征刘永。克期十二月朔,会师睢阳!”
    晨曦初照,两封檄文同时飞出:
    一封西去长安,一封东指睢阳,雪地上留下两行马蹄印,一深一浅,却同样炽热。
    少年邓禹在南坡望东天,忽觉耳畔战鼓换了节拍——
    西鼓缓,东鼓急;
    关中雪未化,睢阳火已起。
    他深吸一口冷气,喃喃道:
    “刘永,算你走运——
    不用尝我的‘包饺’,
    先尝尝陛下的‘烤猪’!”
    建武元年十二月初,东线风雪未至,战报却先一步寒到洛阳。
    吴汉先锋围睢阳已半月,损兵三千,城未动一块砖。刘永的“天寿”大旗依旧高悬,甚至越飘越欢——城里每日派乐工击鼓奏《天寿乐》,鼓点震得城外汉军耳膜发麻,仿佛被敌人集体嘲笑。
    更气人的是,刘永手下两员大将:
    - 佼强:东海大豪,拥水军万斛,封锁汴渠,粮船一粒也靠不了岸;
    - 周建:梁地游侠,善守城,把睢阳城壕挖成“回”字形,汉军冲一次转一次,像掉进迷宫。
    吴汉脾气暴躁,连攻三次,都被乱箭射回,最后一次肩膀上插了根似矛非矛的巨箭,回营拔箭时,他疼得哇哇叫:“这哪是箭?是房梁!”
    败报连夜送到南宫,刘秀对着灯,把竹简读了三遍,每读一遍,脸色就暗一分。
    “朕悔不用二姐夫之言!”
    他猛拍案几,震得灯焰乱跳——
    原来三年前,邓晨在舂陵喝酒时就提醒过:“刘永乃梁孝王八世孙,封国虽除,财阀未倒,若乘乱而起,东方非陛下所得有也。”
    那时刘秀正忙着追阴丽华,左耳进右耳出,如今悔得肠子打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