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朝霞映照着介休城外的荒野。
    库赛特骑兵们将四千多赵国难民分成三组，排列在介休城东、城南、城北四个方向。
    所有人都被可汗卫士、女亲卫用长偃月刀胁迫着，一字排开，跪在冰冷的土地上，瑟瑟发抖。
    城头上，更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城墙上魏国武卒很清楚，敌方想干什么！
    杀鸡儆猴！杀人示威！
    赵国难民起身想逃，但无一不是被库赛特那方的强弓重箭射倒，无人幸存。
    更羸远眺看到库赛特骑兵纷纷停马驻足，从马背上跨下，然后手持库赛特弯刀，动作整齐划一。
    “将军......他们“副将声音有些发颤。
    更羸深吸一口气，缓缓摇头道：“杀人祭旗.......”
    他很清楚，这群难民中还混着不少魏国的死士，若库赛特收容赵国难民，那么魏国死士就潜伏进入库赛特的难民营中。
    这些人一旦出城，原本就是冒着极大风险。
    但更羸对于库赛特的传闻错判了，没想到库赛特人会来这一手。
    “传令，“更羸沉声道，“所有士卒，务必看着，不得回避！“
    话音刚落，城外响起一阵刺耳的号角声。
    库赛特身穿青袍的女亲卫们，站在了第一排，她们举起弯刀，在晨光中闪耀着寒芒。
    女亲卫作为刽子手，将这些赵国的老弱病残幼，全部置于弯刀之下。
    “咔嚓！“
    “噗通！“
    “啊！“
    “呜呜........”
    “不要.........”
    “我想活.......”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彻旷野，初春的大地被鲜血染红。
    弯刀切骨断脖的出刀声，同样整齐划一。
    精锐女亲卫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然后是成片的脑袋落地。
    城头上，哪怕是身经百战的魏武卒们，他们坚毅的脸庞也出现了颤抖。
    习惯杀戮和目睹屠杀，这是两码事。
    更羸很有先见之明地，将城头上的士卒全部换成了魏国的精锐，魏武卒。
    若是魏国征召兵，那些从村头地里临时抓过来的佃农，此刻早就吓得瘫软在地，士气全无。
    就算是魏武卒，他们中有些人开始颤抖，有些人别过头去不忍直视。
    更羸的命令很清楚——必须看着，他命令魏武卒的督战队来回盯梢，不允许闭眼，必须看完库赛特对赵国难民的屠戮，亲眼见证他们的凶残。
    这个不近人情的做法，就是为了彻底打消魏武卒们的投降念想，朝着与库赛特决一死战的目标进发。
    而更羸回望城头，目睹着自己士卒们的神情。
    库赛特的角雕站在城楼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它那锐利的目光扫过城头，将魏军将士的反应尽收眼底。
    恰在此时，更羸也才发现，城头之上站着一只大雕。
    似乎注意到了更羸的视线，为了避嫌，角雕展翅高飞，向着倒伏的尸体飞去。
    更羸已经不止一次目睹到这种黑白相间的大雕，啃食荒野的尸体。
    略微皱眉后，更羸再度将视线投向正屠戮难民的库赛特人。
    哈妮迭文没有身在前线，她在后方清点从平遥的安城拖运过来的大型物件。
    这些是一百多架折叠打包的配重投石机，里面还有十多架的高达30米以上巨型松鼠滚轮投石机。
    “一共到了一百二十架.......”哈妮迭文还是相当满意的，“巨型投石机十五架，对付介休城那夯土墙应该够用了。”
    “哈妮统领，“一名女亲卫斥候队长快步进走来，“行刑即将完毕。“
    哈妮迭文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知道了........”
    “魏军有什么反应吗？”哈妮迭文追问道。
    “没有变化，介休城上魏军没有减少。”斥候队长拱手以报。
    哈妮迭文发现那女亲卫斥候队长眼神有些飘忽，言语有点闪烁其词，不吐不快。
    “你对本统领的决定有异议？”哈妮迭文开口直接问道。
    “属下不敢！”女亲卫斥候立刻退缩。
    “有什么就直接说，我这里不搞一言堂！你直接说！”哈妮迭文心直口快地说道。
    库赛特没有搞军衔制，所有女亲卫都是平等的，下属有质疑上级的权利，这也是伊晨对自己的库赛特进行军制改革的一部分。
    “是。不过......“女亲卫斥候犹豫了一下，“此法是不是太残忍了？这与神女大人之前令我们收容赵国难民的指令相违背。“
    哈妮迭文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女亲卫斥候队长：“残忍？“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那魏国大将更羸，让这些手无寸铁的老弱病残出城，本就是要他们送死。与其让他们荒野上饿死冻死，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
    哈妮正义凛然地说道，“敌不人道，我可人道。这些老弱病残里，混杂着不少魏国奸细，杀了他们，正好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况且，神女大人则令我们肃清反派势力。这些人当初留在赵国境内，我们自然以礼相待，他们跑到魏国那去了，我们何必以礼相待？”
    哈妮迭文顿了顿，听着远处传来的惨叫声渐渐减弱。
    “统领，是属下思虑不周了。”女亲卫斥候队长点头道。
    “这没什么，我只是给你解答疑虑，否则你执行任务也不痛快。”哈妮迭文挥手让女斥候队长不要放在心上。
    她继续说道，“这不正是敌方大将想要的吗？”
    “他释放这些难民想拖累我们的进度吗？那就让他看看，什么叫将计就计！“
    哈妮迭文继续发布命令道，“你再到前方去探探，我方马上要搭建这些巨型配重投石机了。你时刻查看对方，有异响赶紧回报。”
    “是，统领！”女亲卫斥候队长领命后便转身离去。
    介休城头。
    处决已经停止，更羸看着那些被屠的赵国难民尸体，被库赛特人整理堆在一起，一把火点燃起来熊熊燃烧。
    更羸的脸色变得铁青，夜晚的噪音，白天的杀俘，敌方的“攻心为上”实在让他招架不住。这种大张旗鼓的做法，他总觉得这不是简单的杀俘。
    很明显，敌方要通过这种残酷的手段，把魏军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城外。
    声东击西的战术让他不由心里一紧。
    更羸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后，立刻下了城墙，匍匐在地，将耳朵贴近地面听了一会儿。
    “子乐！”更羸叫了负责城头防务的国尉，“命汝，时刻听地下异响，有声响为敌挖渠来攻，必立刻报吾！”
    “是，将军！”国尉子乐立刻应下。
    当然，更羸的这个布置，很快就有了回应，国尉子乐报告听到隆隆响动。
    只是，更羸没想到，他们等来的并不是库赛特人在挖地道，而是被隆隆推上前的配重投石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