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梦界。
    舰娘的梦界穹顶之下，姜晨曦伏身忙活着什么。
    陈牧舟一边看着战情图，一边用控制台摆弄着第六梦界的陈列。
    原本这个梦界一直被他当做个人梦界来用，用啥弄啥，用完了顺手清理成白板，
    然而自从司脔来看过电影后，一些陈列便开始被保留下来：
    影院和步行一条街，舰娘的穹顶，
    最近，卓晴又搞了个花园般的露天会议厅，越来越多的司主开始进出这里，
    陈牧舟索性优化了一下这些陈列，学着第一梦界主城的样子，以花园会议厅为中心，将这里重新规划了一下，使其成为一座司主小镇。
    他预留好了位置，设置好‘植被’、‘绿化’等中间结构、‘路’、‘廊’、‘桥’等过渡设施，总算是舒心了许多：各司主喜欢的风格各有不同，有了这一手布置，便可以将她们有机的整合在一起。
    就算简冬把西北风号转移到小镇上来，也不会显得突兀了。
    将小镇构建权做成小工具添加到司主终端后，陈牧舟将注意力集中在战情图上。
    “我早就说过，繁盛爆发后，就应该以繁盛的方式考虑战争怎么打了……”
    看着帝国船团过了曦河中线便不得寸进，陈牧舟摇头唏嘘一声。
    “下次司主开会的时候，应该搞个课题，就叫……基于环境战的大规模异化战争。”
    他抬手，调取了位于河面浮萍上的传感器，将几个现场窗口呈现出来。
    河面上火光弥漫，不时发出一阵爆炸声——浮萍之中，一些具备磁感应的团状茎感受到金属船壳的靠近，主动吸附过去，团茎内的髓质爆炸，形成了第一波阻击。
    不少抢滩的运兵船倾覆、沉没，不少帝国兵落水挣扎，
    普通令徒兵穿的是‘防化服’，他们入水尚可挣扎自救，但黑甲兵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入水就沉底，烟囱过水竟然会爆缸。
    黑甲兵落水，一般会有十几个令徒兵下水去捞，但结果往往是一个都没有浮起来——黑甲兵爆缸失能，而令徒兵完成不了命令不罢休，却抬不动这个铁坨子，于是形成了这种结构性的死局。
    不过，为了节省髓质，这种被动性的磁吸式浮萍投放的并不多，
    针对帝国船团主力的，是一种名为‘扭矩藤’的两栖嵌合植物，它们扎根于河床，生成柔和而坚韧的须状物，在攀附到帝国的运兵船时，会盘旋扭曲，在船体两侧形成偏转扭矩，将船掀翻。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游离如章鱼般的嵌合体，游走在船团之间，寻找着漏网之鱼。
    这两者，都由盟约的咸鱼们直接远程控制。
    藤蔓在她们手里，有一种攀附的、细腻的、柔和的美感。
    “效果比想象的好。”
    陈牧舟点头。
    令徒兵的配置不高，几十人挤在一艘铁制的舢板上，完全就是任人鱼肉的炮灰，
    压阵的黑甲兵乘坐的船体更坚挺一下，在被磁吸式浮萍袭击过后，他们已经开始往后龟缩了。
    “可以给口袋封口了。”
    陈牧舟说着，发出几条信息。
    不多时，位于脔帝国异化者防线的一部分导弹腾空而起，径直飞向曦河北岸，并在距离北岸咫尺之遥的地方，或溅落入水，消失不见；或凌空爆炸，形成漫天飘絮。
    这时，帝国船团的最后一波刚刚出发启航。
    这也正是陈牧舟将帝国船团放过曦河中线的原因——包饺子，要等饺子馅凑齐了才行。
    飘絮簌簌落下，有的飘入了北岸的物资储备区，有的落在了船团的补给船队上，迅速交织成了细若蛛网的菌丝，闻着炭饼的味道便蔓延起来。
    只要一丁点菌丝接触到了富含能量的炭饼，整个船舱便会迅速发霉，然后……发酵。
    原本被帝国压缩好的炭饼被迅速的‘解压缩’、膨胀，进而撑爆了船舱，又撑裂了船壳，回归自然；侥幸没有撑破，则会先以发酵的热量阴燃，又爆发出明火；若是两者都没有造成破坏，代谢出来的有机酸将会补上最后一刀。
    结果便是，末尾的船只开着开着，便沉入河底，被盟约导弹打过来的另一种水生藤蔓锚固起来，形成一片反向的拒马滩。
    救不得，也退不得。
    “差不多了……”
    陈牧舟收回视线，“晨曦，下一步，或许要用到你藏在那边的触角了。”
    “舰长……”
    姜晨曦‘唔’了一声，抬头道，“我想要一具‘聚合态’的身体，就像棠棠那样……”
    “呃……”
    陈牧舟一怔，“你粉头上瘾啊，这也要跟她用一样……”
    “你就说行不行嘛！”
    “当然行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姜晨曦蹙眉。
    “很难……”
    陈牧舟无奈的摇了摇头。
    沈语棠凝缩成的那一部手机，很有可能是她晋升时的福利，她展开后极尽所能，到现在都没能攒出第二部手机来，
    聚合体比他想象的难搞，凝结出有质量的实体，可不是一张缥缈的光幕可以比拟的。
    事实上，为了增加吸收效率，沈语棠已经离开晨曦号，追寻着一股高密度的中微子流去了殷堡地下。
    想到这里，他揉了揉舰娘的发顶，“晨曦啊，你知道棠棠她……有点卷吗？”
    “我也不是不行。”
    姜晨曦不以为意道。
    “她卷起来，跟咱们不在一个位面。”
    陈牧舟下意识咋舌。
    沈语棠能在梦里打螺丝打到现实里流鼻血，玩感官司脔都玩不过她，非常之离谱。
    不过，他并没有给舰娘泼冷水，反倒是觉得她的动机十分有趣：
    之前她一直在巴结司脔，明显是想要一具行走体肉身，但自从楚霜染开始跟着司脔混之后，她就动摇了。
    灵活的姜氏摇摆。
    陈牧舟对此并不意外。
    他仿照沈语棠的滚雪球模式，在司主终端上加了个自动挂机，这才重新看向战情图，将视线落于曦河南方。
    同样摇摆的，还有协议对隔离带的灵活解释，
    射向曦河北岸的导弹，是陈牧舟的一次试探，他要看看，协议能容忍多少。
    接下来要发生的，才是真正重头戏。
    陈牧舟期待中带着警惕——他有意上牌桌上凑一凑，现在，就是一个一睹牌局的风口。
    “对了，晨曦，你找到殷妃央没？”
    “还没有……不知道躲在哪个地堡里呢。”
    “也就是说……这些令徒兵团，明面上的话事人，还是尤大少尤亦辉啊……”
    “这尤家人真有意思……”
    陈牧舟沉吟一番，注意到战情图上，那支名为‘龙钟’的令徒兵团已经被彻底困死在河面上，被红线圈了起来，他笑着活动了下脖颈，俯身将姜晨曦抄在怀中。
    “舰长，你能把棠棠房间的传感器开放给我吗？”
    姜晨曦问。
    “……少给我蹬鼻子上脸。”
    顺手在姜晨曦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陈牧舟抱着她走向穹顶隔壁。
    隔壁是舰娘的‘爱巢’。
    晨曦号上的舰娘窗口，便直连这里。
    姜晨曦早就将第六梦界看做她的安身之地，所以，她把这里打理的很不错——仿照她记忆中最喜欢的一间出租屋，扩改出来的豪华大别野，
    里面有不少她diy的巧思，符合她的生活习惯，但非要在意细节的话，多少给人一种‘皇帝在用金锄头’的神奇违和感。
    陈牧舟对此不以为意，反倒觉得有趣，这很姜晨曦。
    “晨曦啊，要不要给你整个智能助手来伺候你。”
    想起西北风号上那一堆‘水手’、‘舰员’，陈牧舟提了一嘴，便抱着姜晨曦来到她的卧房。
    “……不用，我自己就很好。”
    舰娘摇头，见陈牧舟四下打量起来，她脸色酱红，似想到什么，她突然从陈牧舟怀里跳了下来，拿起枕头旁一个小玩意藏在身上。
    “……”
    陈牧舟嘴角一抽，他看清楚了，那似乎是一个写着楚霜染名字的扎针小人，这让他哭笑不得。
    姜晨曦小时候就喜欢这么干了。
    他心里很清楚，她的报复不痛不痒，主要是逞口舌之快，是精神胜利法之大成者，很真实，也很可爱。
    她并没有伤害他身边的人，给小公主植入触角时，也仅仅是忽悠她去骗小白的钱。
    陈牧舟勾了勾唇角，又转头环顾其他。
    墙上有沈语棠的海报，挂着‘阿巴巴’签名的上衣被复刻进来，装裱了起来。
    床头有一张小巧的电脑桌，电脑屏幕只有十七寸，还带着显像管的大屁股。
    后台看了下电脑的配置，大概是蓝星十几年前的技术水平，若不是梦界抹平了性能差异，这台电脑用起来一定很卡。
    这正是陈牧舟感觉违和又有趣的地方，可以说舰娘念旧，也可以说她没见过好电脑。
    不过，他并不打算给她改造什么，这台机子可是她当年搞‘电诈’的道具，精神寄托的价值，高于实用主义。
    “舰长……”
    姜晨曦局促的上前拽了拽陈牧舟的手，“你……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那个惊天的秘密。”
    陈牧舟咧嘴一笑，在舰娘一声惊呼中，反手挟制住她的双手，将她抵在电脑桌前。
    舰娘中破。
    “晨曦，时间差不多了，把触角开了吧。”
    “……狗，狗东西！”
    随着舰娘的一声颤音，曦河河面上，一艘大船指挥室中的黑甲突然身形一凛，取下了面甲，露出一双迷离的死鱼眼。
    [敕……敕令，凿船，自……自沉！]
    触角迅速跳跃，大型船只上的黑甲逐一下达了命令。
    一时间，大船或冲撞小船，或原地自爆，令徒兵和黑甲自相残杀起来，他们再也顾不得维持自身的纯洁性，脱掉防护服，只想将新命令执行到底。
    那些逃过磁吸式浮萍、又挣脱了扭矩拉扯的小船，终究没逃过这来自内部的补刀，
    运载着登陆载具的大船，在滚滚浓烟与阵阵爆炸声中，要么倾覆，要么翘头，要么断裂，在阵阵凄厉的哀嚎声中，或快或慢的沉入河底。
    舰娘大破。
    ……
    “家，家人们，我……我们赢了？”
    悬于半空的小天使将曦河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不可置信，目瞪口呆。
    同样震惊的，还有跟着她的直播画面，目睹了全程的帝国用户们。
    “怎么会这样？这完全跟论坛上预料的不符啊……”
    “军事大佬呢，出来解释一下啊，什么情况？我咋看不懂呢？！”
    梦界内外同时炸锅，随着更多佐证和猛料铺天盖地的扩展了话题度，用户们终于确认了这个事实：
    一支试图过河的令徒军团，过着过着，自己没了！
    而根据涵城那边的情报，一支满编的令徒兵军团，人数足有六万之数！
    而脔帝国这边，目前竟只爆出一例伤亡：
    宁城一个嵌合体遥控者由于操作不够熟练，控制嵌合体蹦跶时，自己也跟着跳，结果失足跌下楼梯，摔断了腿。
    这让在梦网上指点江山的军事大佬彻底成了笑话。
    “我……我们这两道陆上防线算什么？！”
    那人立即开启直播当起网红，“啦啦队吗？不过瘾啊！都还没来得及施展就结束了！”
    只可惜，那人刚直播一小会，便喜提禁言套餐，并被一个城防医疗小队闯入家中。
    于此同时，一条梦界公告紧急上线，给或情绪高涨，或按捺不住的用户们当头浇下一盆冷水：
    [从即刻起，帝国结束军事准备，正式进入战争状态。]
    [相应政策调整如下：……]
    “什么鬼？河面上……只是军事准备吗？”
    “不对劲啊，怎么感觉情况变得更严峻了？！”
    “管制等级不降反升，又提高了一档啊！”
    “好消息，我们接到军事任务了，我们这道防线不是啦啦队！！”
    ……
    “……重头戏，，也要开始了……”
    陈牧舟把玩着楚霜染的扎针小人，看了眼仲裁机关的简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小宁啊，这个效果不错，时机也刚刚好，你可以试着再提一档。”
    他迅速发出一条信息，顾自道，“为烈度升级做下准备。”
    [收到，老师。]
    [已开启潘多拉果实离散自动群调用第二档——‘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