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与禁锢，施加于对手和俘虏毫无问题，黑暗神在这方面上甚至算得上仁慈了。
但祂偏偏爱上了对手和俘虏。
黑暗神站起身，掌心浮现一枚水晶钟表，祂垂眸看着祁漾，勾起唇角，笑容惨淡。
祂后悔了，祂想，早知今日，当初应该亲身入局的。
祂错过了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神力注入，钟表迅速变大，表盘上的指针开始剧烈抖动，周围的景物也变得模糊，无数表盘从虚无浮现，却并不稳定。
祁漾看出了祂打算做什么，眸光微动，却没有阻止。
他知道结果。
当初黑暗神使布拉姆死亡后，黑暗神就试图逆转过时空。
显而易见的，祂失败了，现在更不可能成功。
金色的血液从黑暗神嘴角溢出，祂紧紧盯着表盘，眼神里满是偏执不甘。
纯粹浓郁的黑暗自祂心口弥散出，同时，祂缓缓伸出手，按在指针上，试图强行让其倒退。
苍白指尖出现道道裂痕，而后皮开肉绽，露出森然白骨，祂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坚定地推着指针。
阿比索斯下意识看向祁漾，却见他无动于衷，连心跳都没有因此紊乱。
他本应该高兴的，但此刻又说不出的惶恐。
恰此时，黑暗神投来了视线，注意到了祁漾的反应，眸中逐渐浮现绝望，那种绝望侵染了阿比索斯。
过往十年，他和黑暗神也算是朝夕相处，但从来都互看不顺眼，正经说不了几句话，动辄打生打死。
即便如此，他也可以说是最了解祂的人，尤其在祂对老师的感情上面。
易地而处，他此时只怕会更疯狂。
比别人得到心上人的偏爱更难以接受的，大概就是另一个自己得到了，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黑暗神便陷在这种境地里，无可自拔地嫉妒着分离出的“另一个自己”，阿比索斯也不由生出了某种恐惧。
他忍不住出手阻止了黑暗神。
所有表盘再次隐入虚空，水晶钟表变小，掉落在地，黑暗神看着面无表情的祁漾，惨然一笑，转身消失时眼底似有水光闪动。
悲伤、懊悔、绝望尤留在此地，细密如蛛网，祁漾微感不适，眸中浓雾散去，暗金色眸子里短暂地浮现了茫然。
阿比索斯也有些心不在焉，但看到他眼睛的变化，还是问道：“老师，你眼睛怎么回事？”
祁漾愣了会儿才道：“邪神的能力还保留了一部分，通过眼睛发挥作用，之前没能控制住。”
两人没再提亲吻的事，各怀心思，各自回房休息。
天还没亮，他们突然感应到什么，心下一紧。
002从窗外窜入，语气微妙：“黑暗神似乎想死。”
祁漾本就没睡好，闻言起身靠坐在床头，抬手揉着眉心，沉默不语。
阿比索斯情急之下闯了进来，衣服整齐，看样子完全没睡。
他刚好听到这一句，愣在原地，面色几次变化，露出苦笑和某种仿佛感同身受的悲戚。
他在床边坐下，抬手按在祁漾心口，轻声问出了自己一直想到现在的问题：“老师不喜欢疼痛和禁锢，但真的不喜欢祂吗？”
祁漾抬眸看他，感觉他状态有点奇怪。
“老师心疼我，喜欢我，是不是也会心疼祂，喜欢祂？”
比起询问，他更像是在求证某件事。
祁漾多少是有点无语的。
阿比索斯是他拯救对象，黑暗神可不是。
“不。你是你，祂是祂，我分得很清楚。”
阿比索斯苦笑，环上他腰，将脸埋在他颈侧：“老师分得清，但我和祂不行。”
祁漾微微皱眉，捏住他下巴，面色不善：“你想说什么？”
阿比索斯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不想把老师分给别人，但是……老师可以同时喜欢我们吗？”
祁漾几乎被气笑了，同时也有些疑惑。
他经历的世界再多，也没遇过这种情况。
三个小时前，阿比索斯还恨不得把挖墙脚的黑暗神瞪死，这会儿黑暗神真要死了，他来整这一死出？祁漾几乎要以为黑暗神留了一手，控制住了阿比索斯来说这些胡话。
祁漾指尖微微用力，嗓音带着凉意：“阿比索斯，你是不是喝酒把脑子喝坏了？”
在窗边看戏的002突然轻咳一声，提醒道：“黑暗神生机在快速流失。”
阿比索斯心下一突，怀疑地扫了002一眼，再次看向祁漾，带着点哀求。
“老师……”
祁漾想起最近几次和黑暗神的接触，到底还是没法由着祂死的，还是在这么个时候。
“回来给我解释清楚。”
掀开被子的瞬间，祁漾消失在原地，阿比索斯立刻跟了上去。
……
深渊中黑暗神力肆虐，祁漾随手给阿比索斯套了层结界，便径直往神力暴动的中心走去。
越是靠近，酒香便越浓。
身着华服的黑暗神斜坐在神座上，闭着眼，嘴角噙笑，像是陷入了酣甜美梦。
祂右手中是几乎倾倒干净的酒杯，左手里则是一枚晶体，氤氲着的彩色雾气比祁漾上一回看到时还要艳丽，艳丽得危险。
祂仿佛是在美梦中自杀。
祁漾放出一股神力包裹住晶体，邪神的神力轻易便将其污染。
彩色逐渐黯淡时，祁漾抬手将耳边金盏花取下，拍在黑暗神心口。
治疗这种事，没有人或者神比掌管生命的神明更擅长了，即便神明陨落，只剩下这么个无主之物。
美梦被打碎，生机也强行锁住，黑暗神再不愿意，也只能醒来。
黑色的眸子半睁开，眸光涣散，直直看着面前人，像是没认出祁漾来，又像是还没清醒。
祁漾在祂眼前打了个响指以吸引祂的注意，问道：“黑暗神，为什么找死？”
黑暗神这才转动了下眼珠，眸中一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又被祂借着按揉眉心的动作掩饰去。
“我没想死。”
祁漾挑眉。
黑暗神无意去解释什么，以免在他面前丢失更多脸面，挥手以神力托起掉落在地的彩色晶体，又将金盏花递给祁漾，见他没伸手，再次别在他头上。
祂定定看了会儿花，避开祁漾眼睛，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