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抄了你们的后路，挖了你们的墙角，爆了你们的……
就算是‘伤敌一千万，自损八百’，老娘也跟你们杠上了！”
冬月二十六寅时初，继穆清秋之后，白铁英也破防了。
她不过就是谋生的同时，想为百姓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儿而已。
结果就因为这么一件事儿，从上安到京城，从陈二到皇帝，全都可着她一个人儿薅羊毛。
什么猥琐发育？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呢！
这回她说啥也不能忍了，不就是比谁手腕儿硬吗？来啊！谁怕谁啊！
“灾后民生必然艰难，税赋收缴不上来不说，百姓又容易暴乱。
再说上安县既然动用‘五百里军机要速’的名义往上传递蝗灾灾情，必然是有公文可查的。
隐瞒这等大事，于府衙人等又有何好处呢？”
李鹤拧着眉头，喃喃自语道。
他也算是官府中人，最是知道“公门里面好修行”这句话的意义所在。
虽然避免不了上下官员有私心，但像这种明显于己不利的做法，也真是让他费解。
李鹤这话在理，众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连放刚想说什么，却听班大安咳嗽了一声道：
“咳咳，那个，我可能知道一些原因。”
见白铁英看向他，他又赶忙接着道：
“白小娘子，对不住啊，之前在地牢里不便多说，是以对你有所隐瞒。”
之前白铁英询问众人为什么被关在地牢的原因时，他只说是因为无意间得罪了君山，现在又残了，所以不用救他了。
“那个，与其说我得罪了君山，不如说我是被君山抓去的。”班大安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道。
白铁英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示意他继续说。
“我是制北府十安县蒲棒村人。
打小就爱弄些拳脚，但没拜过师父，都是自己跟人打架时琢磨出来的。
九月十五那天，我起了个大早，怎么个事儿呢？
我去年大概也是那个时候，去县里贩卖新粮。
一个不巧，挑着的箩筐刮到了路边站着的一个人。
我好声好气地跟他赔不是，那小子却故意找茬儿，非要我赔他衣裳。
我说等卖了粮食再赔，他却非得拉着我，不让我走，还把我衣裳撕扯坏了。
我一生气，就推了他一把，哪知道他顺势就躺地上了，然后还嚷嚷说被我打伤了。
路人报官后，衙役就把我抓去了县衙。
幸好去县衙的路上，我碰到个同村的，便让他将此事告知了家里。
因为就在大街上犯的事儿，证人齐全，家里人也赶到了，最后判了‘笞三十，赎铜三斤，决臀杖八下，放’。
可哪知他姨丈就是皂班的，那八下臀杖，真是往死里打啊！
村里的大夫说了，这就是奔着要将我尾巴骨打碎了来的。真要是那样，我肯定就瘫了。
我自己也知道是咋回事儿，一是我身子壮实，二是我知道怎么动能躲板子，要不然我肯定废了。
还有啊，这养伤的药费不但把我家掏空了，到今年还欠亲戚和大夫八九两银子没还完呢！
就这样，我也在家足足养了三九又三伏，才算恢复些，可身体却不如从前能吃力了。
这期间我也打听出来为啥那俩衙役要对我下死手了，所以那天起早，就是为了去点了那小子家的房子去的。”
班大安说到这儿，见穆清秋面色不好，赶忙解释道：
“都说‘有仇不报非君子’，他都要我命了，我只是想点了他家房子，让他家也啥都不剩，就算出气了。
我没堵门，也没半夜点火。
因为我没想弄出人命，清早火起，也连累不着他家的邻居。”
见穆清秋没说什么，班大安偷偷松了口气，接着说道：
“谁知我偷偷溜到他家房后，准备在窗根儿底下堆柴草的时候，就听到前面有人叫门，可把我吓了一跳。
屋里人醒了，问是谁，结果正是那小子的姨丈。
他们家人把他姨丈让进屋来，就听他姨丈说，‘虫灾来了，已经到乐安县了’。
让他家人快点去城里买最便宜的布匹和石灰，然后还说了一些捕蝗灭蝗的法子。
我心里又惊又喜的时候，就听他姨丈又交代他家人一定要快去，还要偷偷地去，不能让别人知道。
那小子就问他姨丈为啥？
他姨丈受不了这家人痴缠，到底实话实说了。
说要不是他姨母在家撒泼上吊的，他肯定不能冒着杀头的风险来跑这一趟的，因为这事儿是他姨丈偷听来的。
他姨丈前几天顺路帮一小吏转交公文，结果就听到县令跟幕客谈起了虫灾一事。
说是上安县初八遭了虫灾，初十就把公文和新方法送到了十安县，可县令不知道顾忌啥，一直没公布此事。
他去时，正赶上县令询问幕客：
上安县的法子是否真的可用？
百姓受灾严重，粮草税交不上来，他今明两年的考绩怎么办？
如果将来追查到他头上时，他又该怎么说？
就听那幕客道：
‘上安县如今是赵大将军代管，不为别的，就为赵相公，这法子也定是好使的。
不过既然上头有了这样的交待，想来又是‘神仙打架’了。
就算将来通了天，也是大家一起受罚，这种情况在考绩上都不算大事儿。
可要是县尊提前公布，那可就‘吃力不讨好’了。
到时候别说罢官，就是一家老小的性命也是难保。
况且也不是不告诉百姓，不过是晚些而已。
到时候他们没能耐买到一应物品，还能怪县尊吗？
再说了，虫灾乃是天灾，非人力可为。
因虫灾受罚本就是一定的了，现在这样既不得罪上官，自家的产业又不受损。
不过是些许蚁民抱怨而已，哪年、哪里没有呢？’
县令听到这些话，算是宽了心。
他姨丈又偷听了一会儿，听到了一些捕蝗灭蝗的法子后，不敢耽搁太久，就假装刚过来，将此事遮掩了过去。
可他家在城外也有田产，若是虫灾来了，定是逃不掉的。
于是便让他姨母支钱，偷偷买了布匹、石灰等送到了城外，打算在蝗灾刚来时就用。
到时候就说是反应快，想必正常情况县令也不会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