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已经没有选择。
    谢途他们或许还能撑一撑，但那五名a级哨兵，再次接收了大量黑暗物质，继续磨蹭下去，他们只能永远留在这里了。
    云昭深吸了口气，微微抬起手，荧光凝练如实质的精神冲击，直刺老白的意识核心。
    她试图强行突破他的防御，打断他对哨兵的控制。
    老白面色不变，只是微微抬手，身前瞬间构筑起一道流淌着混沌色彩，由无数记忆碎片与执念凝结的精神屏障。
    “轰！”
    无声的碰撞在精神层面炸响。
    绿光冲击在屏障上，激起剧烈涟漪，却未能将其穿透。
    老白的身影晃动了一下，屏障依旧稳固。
    他缓声道：“没用的，你如果不全力以赴，根本救不了他们。”
    那五名哨兵眼中的黑芒再次暴涨，攻势瞬间变得疯狂而不要命，完全是以伤换伤、以命搏命的打法。
    逼得谢途等人险象环生，顷刻间添了数道伤口！
    云昭的手僵在半空，凝聚的荧光微微颤动。
    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要么杀掉老白，要么看着同伴受伤，那五名哨兵畸变成怪物。
    老白没有留给她思考的机会，开始转守为攻，他眼中最后一点温润彻底湮灭，精神洪流如同决堤的冥河，朝着云昭席卷而去！
    云昭顿时感到无数负面情绪，与破碎的记忆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向自己的精神世界。
    是沈映陨落时的绝望、是百年孤寂的冰冷、是对自身无力的憎恶……
    无数的画面如走马观灯快速在她脑海中闪过。
    “刑楠蝶，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啊？”
    “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你说，向导和向导能结婚吗？”
    刑楠蝶不假思索地回答她，“不能，基地不会同意。”
    沈映很失望，嘴硬道：“旧时代都提倡自由恋爱，这才过了几十年，我们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
    没有后续。
    画面跳转太快。
    污染区内，环境变得昏暗压抑，抱着资料袋的两名向导和伙伴们失散了。
    外面飘着皑皑白雪，两人依偎在安全的角落。
    沈映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轻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依赖和信任。
    “白述，这条路我们会走得很艰难，你怕不怕？”
    “不怕。”
    “我本来挺怕的，但一想到有你们，我又什么都不怕了。”
    老白凝视着她，声音温和却有力：“我也是。”
    沈映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我们会迎来胜利吗？”
    “一定会。”
    自始至终，云昭都看不清沈映的脸，她像在看一场身临其境的历史记录片。
    画面太乱了。
    从最初的打打闹闹，到最后越来越凝重的团队氛围，场景一帧一帧的快速闪过。
    故事的最后。
    她看到丁朗在爆炸的火光中，依旧咧着嘴大笑，将最后一个敌人扑下深渊；看到韩大刀用那宽阔如门的后背，为队友挡下致命一击，如山岳般倒下。
    看到刑楠蝶冷冽的眉眼在最后时刻看向沈映，传递着无声的告别与托付。
    看到老白温润的侧脸在风暴中逐渐模糊，化作守护在沈映身前最后一道屏障……
    伙伴们一个个倒下。
    最后，只剩下沈映充满遗憾的声音回荡着。
    “原来……我不是救世主……”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碎。
    云昭看着看着，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
    过于磅礴的集体记忆，与情感洪流冲击所带来的近乎崩溃的感觉，如同亲身经历，重重砸在她的心口。
    细碎的片段串联起了丹顶鹤团队的一生。
    沈映，白述，刑楠蝶，丁朗，韩大刀……还有无数牺牲了却不知道名字的人。
    老白已经承受了太多太多。
    现在只想解脱。
    可越是这样，她越下不了手。
    白述的声音响起，“所有窥探到真相一角的人，穷其一生都在寻找光明向导，他们将你当成救世主，当做唯一的希望。”
    “都走到这了，我们必须胜利，也只能胜利。”
    “云昭，你还不明白吗？”
    他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恍然间让人分不清到底哪里是现实。
    云昭嘶哑着嗓音艰难回道：“我明白……”
    老白在用最极端的方式，逼她突破内心的桎梏，只有他们继续走下去，所有的牺牲才不是毫无意义。
    第二波攻击袭来。
    云昭想出手抵挡，却感觉自己的手如千斤重，心里深处的某种无形枷锁在作祟。
    为了胜利，确定要让这双手沾满鲜血，手刃昔日英雄？
    她对自身能否真正肩负起这一切产生了怀疑。
    就在这意识的缝隙间，云昭恍惚感到，混乱的虚空之中，有道小小的身影，正默默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猛地凝神看去。
    只见不远处，破碎的空间碎片如同镜面般悬浮，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片里，清晰映出了一个约莫六岁左右的小女孩。
    她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双手抱胸，歪着头看着云昭，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挑剔。
    云昭骤然怔住。
    小青鸟看了看本体，又看了看小时候的本体，脑子懵懵的，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两个本体。
    碎片中的小云昭先开了口，声音稚嫩，“找到爸爸了吗？”
    云昭晦涩地回答：“没有。”
    “那你可真没用。”
    小云昭说完觉得不对，歪头纠正道：“是我可真没用。”
    云昭没有接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小女孩。
    她不明白年幼的自己怎么跑出来了。
    照理说，不同时间线的人，永远不可能同时出现。
    那双大眼睛正在和自己对视。
    小时候的自己，眼神里没有丝毫惧意或迷茫，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你们刚才的谈话我都听见了。”
    小云昭撇撇嘴，用小手指了指老白，眼神里连怜悯都吝于给予，“他的痛苦和遗憾与我何干？尘芥般的情绪，竟然会成为你的绊脚石？”
    她说完又觉得不对，“嗯，竟然会成为我的绊脚石。”
    云昭看着那个不谙世事、唯我独尊的小小自己，眼神里有了一丝复杂的包容。
    “你不明白，当所有人都将希望给予你身上时，你就不再只是你自己了。”
    云昭的声音很轻，“我见过希望一点点熄灭的样子，见到他们拼尽一切却依旧失败的无奈，见过理所当然的生活是如何被轻易撕碎的。”
    当年老白用了一招非常高明的阳谋，将她推向了这个世界。
    她已经做不到独善其身。
    小云昭似懂非懂，她走到碎片边缘，几乎与云昭面对面，态度很无所谓，“没关系，如果你觉得做不到，就把身体交给我，我来替你完成。”
    “因为……我就是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