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此消彼长经过的几个嬷嬷老脸上都漫溢着兴奋之色。
    一脱离老太君的视线，旋即迫不及待地拉着不在场的大说特说，唾沫乱飞，眉飞色舞，直把无忧夸成了不阿权贵的女斗士。
    先前还有个别酸言酸语觉得十一娘子是窝里横的，此番都缄默不言了。
    口口相传，不消片刻，长幸郡主请十一娘去将军府做客的消息便传进了国公府的每一只耳朵。
    长幸郡主来时的排场很多人都瞧见了，七八个丫鬟小厮跟车跑，一套行头上万两。
    当数南荣氏最为惊讶，她知道最火热吃香的那几家华服铺子头钗珠宝生意的背后老板就是金城郡主母女。
    娘家几次托她打听是不是能和金城郡主牵上线，她是想尽办法也没找到和金城郡主家有什么联系。
    万万想不到，长幸郡主竟然自己找来了。
    南荣氏心叹无忧的贵人运实在是太好了，每每觉得这丫头要走上绝路时，总会峰回路转。
    被吹得神气似仙的当事人跟孟姨娘打过招呼后，拎着孟姨娘吃不下的汤汤水水，悄悄来到了耳房。
    陈言想到哪儿写到哪儿，写完了四五张纸后，不知该写啥了，抓耳挠腮，咬着毛笔想着还有什么可写的。
    陈言的屋门没关紧，无忧透着门缝便瞧见八尺大汉蹲在方桌前，对着纸唉声叹气，满脸痛苦，似乎写字比打他还难受。
    无忧轻敲下门，推门而进。
    “用饭了吗？”
    “吃过了。”
    “盒子里是给姨娘炖的补品，姨娘吃不下了，你用吗？”
    陈言一听到孟姨娘，眼中有了些许光芒，“好，我吃。她是没胃口吗？”
    无忧把食盒放在方桌上，拿起一张纸看了看，字迹凌乱，内容杂乱亦没有条理。
    “我要去你们将军府做客了。”
    陈言呛了一口，“去将军府？”
    “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金城郡主的心腹是哪些？
    李悠然又信赖哪些？
    你们府里哪些人是爱管闲事，且不好惹的？”
    “还要写吗？我直接跟你说，行不行？”何言叹了口气，“我脑子里想了十句，下笔能写一句都难。”
    “你先吃吧，等会说。”
    无忧招呼王二家的搬来一张竹椅放在门口，门口留着缝，陈言在屋里说，无忧在外面听。
    银杏院处处都是眼线，她这般行事，反而谁都不好靠近。
    从远处看，无忧就像是在晒太阳。
    有人靠近时，无忧便轻咳两声，陈言就识趣地闭嘴。
    老太君以为无忧是怕有人针对这奸夫，故意出来给他撑撑门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计较。
    李悠然行动力极强，无忧故事还没听完呢，几个妇人便抱着高高摞起的衣物送来。
    李悠然离开国公府，直接去自己的铺子选了厚实的冬衣。
    仅看市价，李悠然没有吝啬，不过选的都是铺子里积压许久的旧款，颜色以灰、褐为主，暗淡偏老气。
    无忧一眼看穿长幸的小心思，“这是我这个年纪穿的吗？”
    “不瞒姐儿说，行行都有自己的门道，比如这冬袄，年岁轻的火力大，小姑娘爱美胜爱暖，咱用料都省一些。
    这冬衣啊，就是上了岁数的用料最实在最好。郡主说要选用料最厚实保暖最好的，老奴只能……这些都是店里最贵的。
    您若不喜，咱还带了一套粉色的，正配小娘子的气色，但是这厚实嘛，就与这些比不上了。”
    无忧静静听着这编好的理由，反倒十分安心。
    咽不下这口气才是自己认识的李悠然，真为了成事，做到处处熨帖圆满，自己反而要重新掂量起这个仇敌的城府了。
    无忧似是听进去了，浅浅一笑，“原来如此，可郡主说，要按照她穿的给我整一套啊？这也没有啊。”
    “娘子别为难咱们了，郡主的衣裳都是特制的，只有一套，咱现赶也来不及啊。”
    “行，我收下了。”
    听到动静的落竹和十五早就从孟姨娘的房间出来，无忧一点头，两人便上前接过。
    “马车就在外面，郡主说……”
    “这天都快黑了，我现在去，房子收拾出来了？”
    “您放心，必不会委屈着您。”
    “明天上午来接我吧。”
    “娘子就别为难……”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事情突然，我总要跟家人说清楚，我爹还没回家呢。
    又不是多么十万火急的事，岂有女儿离家，不与父母告别之理？”
    这几个老妇素日做惯了贵人的生意，看见郡主拿的都是积压的存衣，心头已有了三分数。
    观无忧穿戴平平，心中又多了三分轻视。
    遂一时大意，姿态多有不耐，只急着把差事应付了，回去讨赏。
    眼下听无忧气定神闲地搬出孝道，才后知后觉这是个有主意难糊弄的。
    老妇不由收了心思，亦不敢真的把人逼恼了，坏了郡主大事，遂笑着应承。
    “是，是，娘子莫生气，那老奴明儿来接您。”
    会看眼色的人亦懂谁是真的不好惹，差事没办成，几个老妇收起来时的趾高气昂，夹起尾巴往外走。
    谢氏和若初来给老太君送茶果，见无忧站在台阶上，几个脸生的与她说话，站在边上看了会热闹。
    待人走后，母女俩凑上前，这一看谢氏眼睛都直了，只那一套金银彩绣灰貂皮圆领袍，足足要两千两。
    她去岁也是馋了很久，终究没舍得买。
    谢氏来时已经听到了下人的议论，亲眼看见才觉震惊：
    “这都是长幸郡主白送的？你是救过她的命啊，她还你这番重礼。”
    若初语带关切走到无忧身边：
    “几日没见，身子好些了吗？长幸郡主真的邀你去做客啊？”
    无忧自从知道四叔是卷入陪都案后，面对若初多有不自在，还没来及查清楚，孟姨娘就出了事，无忧便趁此称病停了课。
    “对，她要我教她射箭。我要出去几日，你可以继续轻松了。”
    “还说呢，我最近都快懒成猪了，要不是母亲非拖着我走一走，我都屋子里闷长毛了。”
    “祖母在屋里，我先回去了。”
    陈言在屋里听着门外的动静，心底对无忧的身份更加疑惑。
    他所认识的长幸郡主可不是个对人大方慷慨的。
    无忧处理好银杏的事，才迎着落日往回走。
    未进院，便听见南荣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