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敬酒相邀南国计
作者:MangoEVE   南北朝妖颜权臣高澄书最新章节     
    萧渊明目光随着高澄的手势落在那盏酒上,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将空杯向高澄微微一倾。
    “北地天寒,连酒都温得比江南早些!”
    放下酒杯轻叹一声:“大将军谋深,步步稳行于先......当真令人佩服!”
    “若如今大将军愿与我国主同心勠力,何愁侯景不灭?”
    高澄抿笑,再为萧渊明斟酒:“若这梁国之主是贞阳侯您来当,倒也未尝不可。”
    酒液注入盏中的声响突然格外清晰,萧渊明执盏的手凝在半空,这个从未敢窥探的妄念,被高澄这般轻描淡写地挑破,霎时搅得他五脏翻腾。
    “这盏酒,可是澄真心相敬!”
    高澄随即举盏相邀:“请。”
    萧渊明眼底的迷雾骤然散尽,他深深望进高澄眼中,他能看透那层笑意背后的棋局。
    胸腔里翻涌的不再是惊惶,而是灼灼热流。
    最终举盏过眉,仰首饮尽这一盏滚烫的盟约。
    无论背后暗藏怎样的条件,哪怕日后要沦为北朝傀儡,可这世间,谁又能拒绝帝尊之位的诱惑?
    高澄既以帝位相邀,他又怎能不接下这盘棋?
    萧瑀、萧道两兄弟在厅中等待许久,终于看见宫人扶着醉醺醺的萧渊明回来。
    两人急忙抢上前去,一左一右扶住踉跄的父亲。
    “父亲,您怎会醉成这样?”
    萧道性急,忍不住追问道:“父亲,大将军召见,所为何事?”
    萧渊明醉眼迷离地拍了拍他的肩背,口齿含混不清地傻笑
    “哈哈哈……天意!真是天意!吾家阿姝……得此郎婿,得此郎婿……”
    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瘫软下去。
    兄弟俩手忙脚乱地架住父亲,只听鼾声已起。
    萧瑀与萧道四目相对。
    “高澄说了什么事儿,父亲高兴成这样?”
    “谁知道呢?”
    兰京与刘和,虽然一路行动艰难,但终于出了滏口陉。
    平原往东,忽见前方长龙仪仗,挂着喜绸。
    兰京心想:“该是某个大户侯爵家的迎亲队吧?这般阵仗!”
    引着刘和又往道路边缘靠了靠。
    “再退远些!休得挡路。”还有官兵开道。
    兰京拨转马头,沿道路斜坡而下,避至一旁田埂。
    刘和也急忙牵马跟下。
    待仪仗行近,兰京瞥见队伍中悬着的‘高’字旗,不由得微微低头。
    若是高氏一族迎亲,只怕有人识得自己身份。
    “兰京哥哥,好多人啊,好多人,呵呵......”
    刘和眼中映出漫天喜绸,不由憨笑,他从未见过这般阵仗,目光痴缠于仪仗之间:“兰京哥哥,他们去哪里?”
    “莫唤我的名字……”兰京压低声音叮嘱。
    “啊?”
    兰京无意抬眸,竟瞥见高氏的二把手高洋,竟骑马位列仪仗之中,又连忙垂首。
    “兰京哥哥。”
    刘和再唤了声,兰京急忙翻身下马,脚踝伤处骤痛,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刘和慌忙扶住他,却被兰京一把捂住嘴:“嘘……”
    他侧首低眸,余光中仪仗缓移,心中只道莫叫高洋认出自己。
    愈是心忧,愈易生变。
    “兰京!”
    音色沉冷干脆。
    兰京并未应声,余光瞥见一骑策马逼近身侧。
    “果真是你。”马背上传来一声冷嗤,“你不是一直在侍候我长兄的……”
    这点动静,终究未能逃过高洋眼睛。
    他意拖长语调,目光刺在兰京脸上,直至发觉对方神色扭曲,才缓缓补上最后三字:“膳食么?”
    兰京闭目深吸一口气,随即拱手行礼:“太原公,是大将军特许在下归国。”
    “哦?”高洋语气陡转,
    “如今梁国战事正紧,连正使都不得返。长兄会独独准你走?”
    兰京心头一凛,看来高澄的反间计终是成了。
    仍旧缄口不言。
    “看你这神色……”高洋的逼视也未转移。
    “莫非是你私自潜逃?”
    兰京咬牙硬声:“若无大将军亲许,我又如何能越过出晋阳宫重重守卫,此番归梁,正是大将军命我细探侯景动向,以助大计!”
    高洋一声冷笑:“我长兄舍得让你去!?”说得是意味深长。
    兰京指节深深掐入掌心,面前的真是那个木讷寡言的高洋吗?
    可无论高洋是何等面目,此刻的兰京都已明白,怕是再难脱离罗网。
    高洋凝视着沉默的兰京,眸中疑云未散,他并不信兰京这番说辞。
    侯景一直未往北派回半个信使,只怕燕子献的设局根本难以实现。
    而兰京若真的是潜逃,只怕长兄,再不会如往日那般信他,那自己又该如何利用。
    无论如何,上天既然能够让他半道撞见,必有一番深意,暂且留他一命亦无损失。
    随即说道:“未有长兄书令,恕难轻易放你离开,不若你暂随我部属前往邺京候着,待我回并州亲自问过长兄,若有果真如你所言,再放你归国如何?”
    “太原公,兰京已在路上耽搁时日,况且时机不待......”
    “若你持有所兄手令或亲笔文书,我自当放行。”高洋冷声打断,“既无凭证,教我如何信你?”
    转向阿改吩咐:“带他们回去,若反抗,格杀勿论。”
    “太原公。”
    刘和一脸茫然,望着高洋策马远去的背影,喃喃重复道:“格杀勿论?格杀勿论……?”
    这高洋行事,竟比高澄更为果断狠厉。
    兰京蹙眉看向身旁犹在发怔的刘和,心中沉重,是自己将这无辜之人拖入险境。
    此时此刻的高洋更是势比人强,他毫无对抗的余地。
    娄昭君大略览过高睿婚仪之物,轻轻合上册本,交予身旁宫人。
    “以往丞相府的婚仪多由你操持,只是你既抚养了须拔,此番他的婚仪,便交由女史来主持。
    你只需安坐堂上,饮一杯新妇奉茶。”
    游娘抿笑颔首:“是,太妃!”
    娄昭君轻叹道:
    “这孩子自幼失了父母,我与先王对他,既觉愧疚,又常心疼。这些年来,多亏有你将他拉扯成人。他生性至孝,心思又重,只盼成了家之后,遇事能比从前开阔些,莫再那般多忧善感。”
    陆令萱疾步入殿,蹙眉望去,除了娄太妃,游娘、郑娘等都在殿内。
    匆匆施礼后,就疾步行到娄昭君耳侧,低语:“太妃,司徒薨于定州!”
    娄昭君骤然一震:“什么!?”急欲起身,却是一口气未能回转,身形一晃,幸而被陆令萱稳稳扶住。
    “太妃!”
    娄昭中风已有数年。
    高欢去后,她也屡次让高澄将娄昭召回晋阳任职,本盼着姐弟相依,多见几面。
    怎料天不遂人愿,弟弟终究还是走在了她的前头。
    高澄匆匆赶至母亲宫院,踏入殿门,便见一众女眷正围在榻前低声劝慰着卧坐的母亲。
    “母亲!”
    众人闻声让开一条路。
    “我念叨了这么久,让你将舅舅接来并州养病,你总未听进心里。如今倒好,我与他竟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高澄急步上前跪地:
    “母亲息怒!子惠实在不知舅舅会去得如此突然。儿已遣人急赴定州妥善料理后事,且已拟诏请陛下追赠舅舅黄钺、太师、太尉之衔。”
    “人都走了,要这些虚衔何用?”娄昭君重重叹了一气。
    帝王用外戚,亦会防备外戚,终究不忍苛责长子。
    她疲倦地摆了摆手:“你去吧......须拔的婚事照旧举行,母亲管不了那么多了,你这兄长,就多上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