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阳平关的关墙之上，死寂无声。
    风声、旗帜的猎猎声、远处伤兵的呻吟声，交织成一曲压抑到极致的乐章。
    我站在女墙之后，手中冰冷的千里镜，死死地锁定着数里之外，那片已经陷入无形混乱的曹军大营。
    我的身侧，徐庶的呼吸也变得微不可闻，他的手指紧紧扣着城垛，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孙尚香早已按捺不住，那双明亮的眼眸中燃烧着的是最纯粹的战意，
    仿佛一头被关在笼中太久的雌豹，浑身的肌肉都已紧绷，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老吴则像一尊沉默的铁塔，他身后的亲卫营将士，与他一样，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在了那坚毅的面甲之下，只等我的一声令下。
    我们都看见了。
    我们都看见了那名从西方狼狈奔来的曹军信使，如何连滚带爬地冲入张合的中军大帐。
    我们看见了片刻之后，大帐周围的将校们如何如同炸了锅一般，进进出出，行色匆匆。
    我们甚至能从千里镜中，清晰地看到那些原本严整的军阵，开始出现了一丝肉眼可见的松动。
    那是军心动摇的征兆。
    张合是一代名将，他此刻必然在极力弹压，试图稳住阵脚。
    但他面临的是一个两难的绝境：
    是立刻分兵回援陈仓，还是不顾后路、孤注一掷地猛攻阳平关？
    分兵，则兵力分散，正中我与马超两面夹击之计；
    猛攻，则后路尽失，全军将士都会陷入巨大的恐慌，士气崩溃之下，强攻雄关无异于自杀。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而名将之所以是名将，就在于他们面对死局时，依然会尽力做出最不坏的选择。
    我猜，他会选择前者，一边稳住正面，一边派遣最精锐的部队火速回援，试图夺回陈仓。
    但无论是哪一种选择，他都需要时间。
    而我，恰恰不准备给他任何时间！
    “玄镜台有消息了吗？”我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眼睛依旧没有离开千里镜。
    话音刚落，一名身形矫健的玄镜台密探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我身后，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禀主公！我方潜伏在曹军后营的人员回报，张合已下令，命副将高览率一万精兵，即刻整备，准备驰援陈仓！
    其正面大营，已出现指挥上的短暂混乱！”
    就是现在！
    这个情报，如同一道惊雷，在我脑中轰然炸响！
    它印证了我所有的判断，更将那个稍纵即逝的战机，血淋淋地呈现在了我的面前！
    张合在犹豫，在挣扎，在试图用他名将的经验与意志，来挽回这已经倾颓的败局。
    他以为他还有时间去调度，去安排，去稳住这盘即将崩盘的棋。
    他错了！
    在绝对的战略优势面前，任何战术层面的挣扎都是徒劳的！
    我为他设下的这个天罗地网，从马超在陈仓城头怒吼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彻底收紧！
    我缓缓放下千里镜，胸中那股从开战以来就一直压抑着的、隐忍着的、积蓄着的滔天战意，在这一瞬间，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我转过身，面对着我最信任的战友们。
    徐庶的眼中闪烁着智珠在握的兴奋光芒，他向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孙尚香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嗜血而绝美的笑容，她的手早已握住了挂在马鞍上的“惊鸿”宝弓。
    老吴向前踏出一步，用他那沉稳如山的声音，替他身后的数万将士，发出了唯一的询问：“主公，下令吧！”
    我深吸一口气，这口气，仿佛吸尽了关墙之上所有的萧杀与悲壮。
    然后，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这场阳平关大战以来，最为石破天惊的一道命令！
    “传我将令！”
    我的声音，盖过了所有的杂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关墙！
    “擂响所有的战鼓！吹响所有的号角！”
    “打开阳平关……所有城门！”
    “全军……出击！！！”
    “轰——隆——隆——”
    仿佛是为了响应我的怒吼，阳平关那沉重得如同山峦般的巨大吊门，在无数绞盘的吱嘎声中，开始缓缓升起。
    那扇隔绝了生与死、压抑了数月之久的厚重城门，也被人从内向外，轰然推开！
    “咚！咚！咚！咚！咚！”
    震天动地的战鼓声，在这一刻，不再是此前防守时的沉闷与坚忍，而是化作了狂风暴雨般的急促与激昂！
    苍凉的号角声响彻云霄，那不再是预警的悲鸣，而是猛虎出闸的咆哮！
    阳光，从洞开的城门口汹涌而入，照亮了门后那一张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照亮了那一片片早已擦拭得雪亮的刀枪森林！
    “杀——！！！”
    山崩海啸般的呐喊声，从数万汉中将士的胸膛中喷薄而出！
    这声呐喊，积攒了太多天的憋屈，太多天的愤怒，太多天的忍耐！
    在这一刻，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最原始、最纯粹的杀意！
    “尚香！”我厉声喝道。
    “在！”孙尚香的声音清越如凤鸣，她早已翻身上马，英姿飒爽。
    “率你本部三千铁骑为左翼！如一柄尖刀，给我从侧面，将曹军的阵型彻底撕开！”
    “遵命！”
    “老吴！”
    “末将在！”
    “率你本部步卒为中军主力！
    正面推进！不要怕伤亡，不要管阵型，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将敌军彻底碾碎！”
    “是！”老吴的声音斩钉截铁。
    我猛地抽出腰间的剑，剑尖直指前方那片已经彻底陷入慌乱的曹军大营！
    “我亲率中军预备队，为全军后盾，随时准备投入战场！
    此战，不求杀敌几何，不求缴获多少，只求一鼓作气，将张合彻底击溃！”
    “全军将士，随我……冲锋！！！”
    我一马当先，第一个冲下了通往城门的马道！
    我的身后，是孙尚香矫健如火的身影，是老吴稳重如山的步伐，是数万如出笼猛虎、如决堤洪流般的汉中大军！
    我们冲出了关隘，冲上了这片浸透了鲜血的土地！
    我们不再是被动挨打的靶子，不再是躲在城墙后的守卫者！
    从这一刻起，我们是猎人！是屠夫！是决定这场战争最终结局的胜利者！
    对面的曹军阵脚大乱，张合的帅旗正在疯狂地摇动，试图收拢部队，组织防御。
    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在他犹豫的那一瞬，他的命运，就已经被我牢牢地攥在了手中！
    看着眼前那片混乱的敌阵，感受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与喊杀声，我心中的豪情与杀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张合，你这位河北名将，你千算万算，可曾算到，我会用这种最不讲道理、最疯狂的方式，来与你决一死战？！
    你的末日，由我亲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