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低头看她：“只记得我，那不怕我把你卖了啊？”
    夏灵在他胸口蹭了蹭：“你舍不得。”
    “呦，这么肯定？”
    “嗯。”她笑着说道，“你盛粥的时候，吹了十八口气才喂我。”
    陈远愣了下，随即笑了：“数得还挺清楚。”
    外卖到了，陈远去开门。
    回来时看见夏灵正试着从床上坐起来，腿还使不上劲，摇摇晃晃的。
    他快步过去扶住她：“急什么？”
    “我想自己试试。”她抓着他胳膊，借力站稳，额头冒出细汗，“总不能一直让你抱。”
    陈远把豆花放在床头柜上，转身一把将她横抱起来：“至少今天还得抱。”
    夏灵轻呼一声，手自然地环住他脖子：“那明天呢？”
    “明天嘛....再看！”
    他把她抱到餐桌前坐下，打开塑料盖。
    豆花还冒着热气，蜂蜜沉在底下，金黄的一层。
    夏灵拿起勺子，手有点抖。试了几次都没舀起来。
    陈远接过勺子，搅了搅，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慢慢来，不着急。”
    她低头吃了，嘴角沾了点蜂蜜。
    陈远用拇指擦掉，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碰到他指尖。
    两人都顿了一下。
    “甜吗？”他问。
    “甜。”她眼睛弯起来，“你要不要尝尝？”
    陈远就着她的手吃了下一勺。豆花很嫩，蜂蜜的甜味化在嘴里。
    “是挺甜的。”
    夏灵看着他，突然问道：“我以前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很苦？”
    陈远放下勺子，看着夏灵的眼睛。
    怎么突然这么说？
    就是感觉......夏灵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碗边，好像这辈子第一次吃豆花，第一次睡在这么软的床上，第一次不用担心明天会发生什么......
    “就好像...”她继续说道，“就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才属于我...”
    陈远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停了。
    他看着夏灵，那双干净的眼睛里藏着些说不清的东西。
    其实，你说得没错。他开口，你确实来自另一个世界。
    夏灵愣住了，勺子在手里悬着。
    另一个世界？她重复这几个字，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那是一个残破的世界。陈远说，天空是灰黄色的，有些地方还有辐射，植物大多变异，土壤被污染。
    夏灵放下勺子，身子前倾：我来自...那里？
    是啊，那里是一片废土世界。
    废土世界...她轻轻念了一遍这个词，像在试图唤起什么。
    陈远继续说：那里的人吃不上新鲜的蔬菜水果，只能靠灾变前的储备和干巴巴的配给活着。肉也少，还带着怪味。
    夏灵的眼神渐渐变了，不再是空白一片，有什么东西在深处浮动。
    我...她犹豫着，我好像记得一点点。很小的时候，饿得睡不着，在腐臭堆里找过吃的。
    陈远没打断她，只是静静听着。
    后来有人来把我带走，说我很特别。夏灵的声音越来越轻，他们给我吃的，但我住的地方像个笼子，没有窗户。
    她停了停，额头皱了起来：.......更多的，我记不清了。脑子里全是碎片，拼不起来。
    关于那里的植物呢？你记得些什么？
    夏灵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着，像在描绘某种形状。
    我喜欢它们，即使它们畸形、扭曲。我能感觉到它们的痛苦。她睁开眼，我想帮它们...帮所有人。
    帮他们什么？
    种出健康的食物。夏灵说出这句话时，眼睛突然亮了，我想种出不被污染的植物，让大家都能吃上干净的蔬菜和水果。这是我的...梦想？
    她问得小心翼翼，好像在确认这记忆是不是真的属于她。
    对，这就是你的梦想。陈远点头，你为此努力了很久。
    那我成功了吗？
    陈远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不忍心说那个字：你找到了方向，只是还没走完那条路。
    夏灵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着那碗豆花。
    陈远，她突然抬头，那个世界，还在吗？
    我能回去吗？
    陈远想说不能，想说那里太危险，想说她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干嘛还要回去。但看着她眼里那点刚刚燃起的火，他说不出口。
    能，但那边很危险....
    我想回去。夏灵说，声音比刚才坚定多了，我...我好像有事情没做完。
    陈远看了她很久，最后点了点头：好吧，我带你回去。
    真的？夏灵声音有些激动。
    嗯，不过去之前，必须得让你的身体恢复一些。现在的你，连走路都困难。
    夏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那要多久？
    按正常情况，至少得要几个月的康复期。陈远说，但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加速恢复。
    夏灵眼睛亮了起来：“怎么加速？”
    陈远没说话，只是把手轻轻放在她腿上。
    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夏灵觉得腿上的皮肤微微发麻。
    “就这样？”她问。
    “闭上眼睛。”陈远说。
    夏灵乖乖闭上眼。一股暖流从陈远的手掌渗进她皮肤，顺着腿往上爬。
    像春天解冻的溪水，慢慢流过僵硬的肌肉和神经。
    她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疼？”陈远问。
    “不疼，”她摇头，“就是……有点痒。”
    暖流所到之处，麻木的肢体渐渐有了知觉。
    她试着动了动脚趾，十个脚趾头在拖鞋里笨拙地蜷缩又展开——这是她醒来后第一次真正控制自己的身体。
    陈远的手往上移了移，停在她膝盖上方。那里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后松弛下来。
    “现在试试抬腿。”他说。
    夏灵深吸一口气，慢慢把右腿抬离地面。虽然还在发抖，但确实抬起来了。
    “我能动了！”她惊喜地看着自己的腿在空中微微晃动。
    陈远继续输送着能量。这次暖流更强劲了些，夏灵感到一阵酸胀，像是久未活动的筋骨正在苏醒。
    “扶我站起来。”她兴奋地说道。
    陈远扶住她的胳膊。
    夏灵借着他的力，一点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双腿还在打颤，但确实撑住了身体。
    “松手。”她小声说。
    陈远慢慢放开手。
    夏灵晃了晃，站稳了。
    她试着迈出一步，步伐蹒跚得像学步的孩子。
    第二步就稳了些。
    走到第三步时，她已经不需要扶任何东西。
    她在房间里走了一圈，越走越顺畅。
    最后停在陈远面前，眼睛亮晶晶的。
    “我好了！”她说。
    陈远看着她泛红的脸颊，伸手理了理她睡乱的头发。
    “现在就要过去吗？”他问。
    夏灵点头：“对，就现在！我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