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峰知道，昨晚在巷子里的那一套，只是开胃菜。
    要想把“山鬼红刃”这个名号，在最短的时间内，砸进哈尔滨真正有分量的人耳朵里，他们就需要一个更耀眼的舞台。
    而要登上那个舞台，第一件事，就是换掉身上这套行头。
    “走，买衣服去。”陆峰对岚说道。
    岚对买衣服没什么概念，但她听陆峰的。
    哈尔滨国营百货大楼，这座城市商业的象征。
    当陆峰带着岚走进去时，一股雪花膏味和人气的热浪扑面而来。
    岚的眼睛明显不够用了。
    这里比县城的供销社大了不知多少倍，一楼是日用百货，二楼是服装鞋帽，三楼是家电钟表。琳琅满目的商品整齐地陈列在玻璃柜台里，穿着时髦呢子大衣和皮鞋的城里人穿梭其间，空气里都飘着一股“洋气”的味道。
    岚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
    她一会儿看看柜台里亮晶晶的钢笔，一会儿又瞅瞅旁边货架上颜色鲜艳的毛线，眼神压不住那份新奇。
    她的目光，最终被一个“人”吸引了。
    那是一个穿着驼色呢子大衣的塑料模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姿态优雅，脸上还带着僵硬的微笑。
    岚停下脚步，绕着那个模特走了两圈。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旁边售货员没注意的时候，飞快地对着模特比划了一个战术手语。
    “你是谁？”
    模特当然不会回答她。
    这个奇怪的举动，被旁边一个正在整理货架的年轻女售货员尽收眼底。
    售货员的嘴角撇了撇，翻了个白眼。
    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白：又来了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
    陆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觉得好笑，也没点破。他走到女装区，目光在挂满大衣的货架上快速扫过。
    他让售货员取下一件深灰色的长款呢子大衣。
    这件大衣款式简洁，没有多余的装饰，但剪裁很好，收腰的设计能凸显身材，长度刚好到膝盖，既保暖，又不会妨碍行动。
    “去试试这个。”陆峰把大衣递给岚。
    岚接过大衣，捏了捏布料，眉头皱了起来。
    她跟着陆峰走到试衣间门口，拿着衣服，却迟迟不进去。
    “怎么了？”陆峰问。
    “这东西……怎么穿？”岚有点犯难。
    她习惯了直接套上去衣服，这种敞着环儿，还有一排扣子的现代服装，对她来说有点复杂。
    陆峰只好简单给她讲解了一下。
    几分钟后，麻烦来了。
    试衣间的门帘被猛地拉开，岚一脸别扭地走了出来，大衣被她胡乱套在身上，扣子扣错了位，衣领也歪在一边。
    “不行！”她扯着衣服，满脸都写着抗拒，“腰这里勒得慌！”
    对一个顶尖猎手来说，任何束缚身体灵活性的东西，都是不可接受的。
    旁边那个女售货员又投来一道鄙夷的目光，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好衣服都不会穿。”
    陆峰和岚都听得清清楚楚。
    岚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看向那个售货员。
    陆峰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摇了摇头。
    他把岚推进试衣间，自己也跟着挤了进去，然后拉上了门帘。
    试衣间非常狭小，两个人挤在里面，几乎是身体贴着身体。
    “别动，我来。”
    陆峰先是帮她把大衣脱下来，理顺了里面的衣服，然后才重新帮她穿上。
    他的手指很稳，一颗一颗地帮她扣好扣子。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感官被无限放大。
    陆峰能清晰地闻到，从岚的发间传来的一股清新的气息，像是大雪过后，清晨松林里的味道，干净又冷冽。
    岚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从陆峰身上传来的温热体温。
    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当陆峰伸手帮她整理衣领，指尖无意中触碰到她脖颈的皮肤时，她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
    最后，陆峰拿起大衣配套的腰带，绕过她的腰。
    他站在她身后，双臂环抱着她，为她系上腰带。
    “好了。”
    陆峰退后一步，拉开了门帘。
    当换装完成的岚，再次走出试衣间时，整个楼层的空气仿佛都停滞了。
    那个之前还满脸鄙夷的女售货员，手里的衣服掉在了地上都浑然不觉，嘴巴微微张开，眼睛都看直了。
    周围正在挑选衣服的顾客，也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深灰色的呢子大衣，勾勒出她劲瘦而充满力量感的完美身形。
    利落的剪裁，让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城市女性的干练。
    但那张脸，却依旧是属于长白山林海的。
    绝美的容颜上，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一双眼睛，充满了野性与危险。
    这种极致的矛盾，形成了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她就像一朵在都市霓虹灯下悄然绽放的黑色野玫瑰，冷艳，带刺，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却又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就这件。”陆峰对已经看傻了的售货员说道，然后掏钱付账。
    他们没有再多逛，买完衣服就准备离开。
    就在他们下楼梯的时候，陆峰和岚几乎同时察觉到了。
    有一道目光，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陆峰用眼角的余光一扫，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是昨天在巷子里被吓破胆的那个扒手之一，那个叫瘦猴的。
    看来，“山鬼红刃”的名号，已经起作用了。
    岚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那只“苍蝇”。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握着大衣口袋里剥皮刀刀柄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作为猎手，本能告诉她，应该在下一个拐角，就动手清理掉这个麻烦。
    就在她准备行动的刹那，陆峰的手轻轻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陆峰对着她，比了一个战术手语。
    “稍安勿躁。”
    岚抬起眼，看向陆峰。
    陆峰的眼神平静无波，他用口型无声地对她说：“让他跟。”
    岚瞬间就领悟了陆峰的意图。
    她眼中的杀气退去。
    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嘴角甚至向上挑了一下。
    原来，城市里的狩猎是这样的。
    原来，敌人不仅仅是用来杀的，还可以用来当猎犬。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新奇又有趣。
    陆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差不多了。
    演员已经换好了戏服，并且完全入戏。
    一个完美的、带刺的诱饵，已经准备就绪。
    “走。”陆峰对岚说道，“带你去吃顿好的。”
    他们的目的地，正是哈尔滨最顶级的社交场合——莫斯科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