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答。
    他用行动做出了回应。
    那头被李耀文重创，骸骨上布满裂痕的九头骨龙，在陆渊的意志下，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它庞大的身躯拔地而起，九颗巨大的头颅汇聚着最纯粹的死亡能量，化作一道逆流而上的黑色流星，悍不畏死地向着天空那只巨眼发起了冲锋。
    这是s++级的最后绝响。
    是陆渊此刻能动用的，最强的力量。
    然而。
    骨龙在靠近巨眼万米范围的瞬间，它的冲锋突兀地停止了。
    没有爆炸，没有能量对冲。
    那庞大的骸骨之躯，从最前端的头颅开始，在无声无息中，被分解，被还原成了最原始的能量粒子。
    咆哮的神态还凝固在龙首之上，下一秒，就化作了虚无。
    庞大的身躯，节节消散。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一头s++级别的强大存在，在“祂”的面前，甚至没能激起一丝涟漪，就脆弱地，被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如尘埃般，被轻易拂去。
    陆渊看着这一幕，胸口那致命的伤势所带来的痛楚，在这一刻都变得微不足道。
    他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
    一种颠覆了所有人认知的，冰冷的事实。
    “祂”的力量，并非来自深渊。
    或者说，不完全来自深渊。
    深渊只是“祂”的牧场，是“祂”的实验室，是“祂”用来干涉这个低维世界的“工具”与“媒介”。
    他们所有人，国策局，s级顾问，李耀文，乃至整个被深渊侵蚀的世界……都只是实验皿里的微生物。
    而“祂”，是实验皿外的观察者。
    当微生物出现了有趣的变异时，观察者决定将这个新的变异样本，单独提取出来。
    一股无法抗拒的“捕获”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陆渊彻底锁定，包裹。
    陆渊知道，自己所有的反抗，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深渊投影、百年武魂，在这样的存在面前，都只是拙劣的模仿与无力的挥拳。
    但在被彻底“捕获”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陆渊的手，伸进了自己的军装内衬。
    他掏出了一枚物件。
    一枚通体翠绿，散发着微弱生命气息的种子。
    【盖亚之种】。
    这是他到目前为止，获得的唯一一件，与深渊体系完全无关的物品。
    它不属于这个“实验”。
    陆渊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最后、最精纯的一丝“人性”，注入其中。
    那是在北洋军营里，对未来的期盼。
    那是在一战战场上，对同袍的承诺。
    那是在百年深渊里，对故土的思念。
    那是他作为“陆渊”这个人类，存在过的全部证明。
    所有的情感，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意志，都化作一道微光，融入了【盖亚之种】。
    做完这一切，他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枚承载着一切的种子，狠狠地，掷向了【静滞之海】那看似无边无际的壁障之外。
    他不知道它会飘向何方。
    他也不知道这颗希望的种子，能否在无尽的混乱中生根发芽。
    但他必须把它送出去。
    【盖亚之种】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绿光，穿透了那层概念构成的空间壁垒，消失在深渊混乱的航道之中。
    做完这一切，陆渊身躯一松，彻底放弃了所有抵抗。
    那股宏伟的，无法理解的力量，瞬间将他完全包裹，吞噬。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感官被剥离。
    世界在沉入永恒的黑暗。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刻。
    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来自遥远地球的，无比熟悉的，带着焦急与呼唤的声音。
    “陆渊……收到请回答！”
    那是韩清的声音。
    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国策局总部，指挥大厅。
    韩清最后那句带着焦急的呼唤，消散在通讯频道的一片嘈杂电流音中。
    滋啦……
    大屏幕上，所有与【静滞之海】相关的监控数据流，在同一时间中断。
    跳动的字符、波动的曲线、闪烁的光点，全部归于死寂的黑暗。
    只剩下屏幕正中央，那个代表着陆渊生命特征的红色信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最后闪烁了一下。
    然后，熄灭。
    彻底消失。
    整个指挥大厅，数百名工作人员，在这一刻仿佛被抽走了灵魂，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之前战斗的紧张与激昂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冰冷到骨髓里的空洞。
    韩清握着“碎星”军刀的左手，缓缓收紧，刀柄的金属在她恐怖的力道下发出细微的呻吟。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片漆黑的屏幕。
    “不！”
    一声压抑着暴怒的咆哮打破了死寂。
    雷动猛地一拳，狠狠砸在面前的合金控制台上！
    砰！
    坚固的控制台被砸出一个狰狞的凹陷，迸射的电火花照亮了他扭曲的脸。他无法接受，那个曾与他并肩，甚至比他更强的男人，会以这种数字消失的方式，宣告终结。
    “陆顾问……”
    王胖子瘫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摘下耳机，两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所有的技术，所有的信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成了笑话。
    与周围的混乱和崩溃不同，李菁的反应是极致的冷静。
    她冲到主控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出一片残影。
    “调出最后零点三秒的全部数据流！空间坐标，能量波动，所有的一切！”
    “没有了！李顾问，所有信道都被一种更高维的规则覆盖了！”一名技术员绝望地回应。
    李菁没有放弃，她强行启动备用解析程序，试图从那片数据坟墓中，挖掘出任何一点有用的残渣。
    这时，一个沉稳的脚步传来。
    龙主任走到了大厅中央，他背着手，仰头看着那片漆黑的屏幕，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整个大厅的空气都因他的沉默而凝固。
    一分钟后，他转过身，环视着一张张或悲伤，或愤怒，或茫然的脸。
    “全员听令。”
    他的指令不带任何情绪，却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第一，将此次事件列为最高等级‘神隐’机密，所有相关数据物理封存。对外，首席顾问陆渊，状态为‘失踪’。”
    “第二，即刻起，封锁国策局内外一切信息渠道，启动‘静默协议’，严禁任何关于首席顾问状态的讨论与外传，违者以叛国罪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