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补天的锄头,点火的粪
作者:小九点九   我在月宫娶了嫦娥最新章节     
    我坐在农业舱的泥地上,手心里攥着一把黑土。
    凉的,湿的,带着腐殖质特有的腥气。
    它不像月球表面那种死寂的灰白尘埃,而是真正能孕育生命的土壤——是我一捧一捧从废料堆里筛出来,用蚯蚓啃了三个月才养活的活土。
    头顶的灯一盏盏熄灭,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喉咙。
    兵主残旌的电子音还在广播里回荡:“无圣火引燃,皆为伪光。”
    荒谬。可笑。却又真实得让人牙根发酸。
    他们封了能源阀,切断主供线,连备用核芯都上了三重锁。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扼住文明的咽喉?
    以为只有他们的“圣火”才算光?
    我低头看着培养箱里蠕动的蚯蚓群,那些细小的生命正啃食着有机废料,排泄出黑色颗粒,缓慢但坚定地制造沼气。
    这是最原始的能量循环,是地球农庄小孩都能玩明白的生态链。
    没有量子矩阵,没有反物质催化,但它活着——它自己会产热,会呼吸,会生长。
    戌土蹲在我旁边,青铜色的灵体在应急灯下泛着冷锈般的光。
    他低声问:“老板,咱还能点灯吗?”
    我没回答。
    我只是把那把黑土捏紧,又松开,再捏紧。指缝间渗出微潮的痕迹。
    然后我问他:“你说,地会不会骗人?”
    他怔了一下,像是第一次被人问这种傻问题。
    沉默几秒,忽然咧嘴笑了,露出半透明的灵体牙齿:“不骗。”
    “那就够了。”我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泥,“他们要‘圣火’,要仪式,要授权码。我们不要。我们要的是——能亮的灯。”
    不是祈求,不是妥协,更不是跪着等谁来施舍光明。
    我要造一盏不属于任何系统的灯。
    第一件事:燃料。
    沼气罐早就攒了六七个,是从厕所发酵池和厨余处理槽里一点一点收集的。
    纯度不高,杂质多,点不好会炸。
    但胜在源源不断,只要蚯蚓不停吃,这玩意儿就永远不会断。
    第二件事:燃烧室。
    翻遍工程库,最后盯上了一个废弃的钛合金压力罐——原本是给登月舱做氧气储备的,外壳厚实耐高温,内壁还残留着纳米涂层。
    锯掉顶部,打磨接口,焊上进气口和出焰嘴,就是个歪脖子炉子。
    最难的是点火器。
    常规电弧打不着潮湿沼气,必须高温激发。
    我想到了金乌巡日车——那家伙每天白天都在轨道上吸太阳,储能电池满得流油。
    上次我拿光伏板给玉兔充电,它嘴上骂“野蛮”,却偷偷多充了15%电量。
    我知道它傲娇,也懂它讲义气。
    我联系它,只说了四个字:“借点阳光。”
    它沉默两秒,回了一句:“别搞炸了,算你欠我一顿聚变燃料。”
    成了。
    最关键的稳压装置,卡了我整整半天。
    沼气压力波动大,直接烧会忽明忽暗,甚至会火爆炸。
    必须有个能自动调节流量的阀门。
    翻遍残骸区,我在刑天f型机甲的残躯里找到了它的膝关节液压缸——精密活塞结构,自带反馈感应环。
    拆下来,磨掉冗余线路,接入我的控制模块,改造成脉冲调节阀。
    虽然丑得像拼装玩具,但测试三次,压力曲线稳如老狗。
    土龙穿地使一句话没说,默默挖通了一条地下通道。
    从农业舱到桂树外围节点,全程避开赤壤巡逻路线,深埋十五米,用废弃排水渠做掩护。
    他干完活就钻进地底走了,连背影都没留,只在泥墙上留下一道爪痕——那是工程兽族的签名:“通了。”
    傍晚。
    我在农业舱中央竖起了那盏灯。
    粗陋。
    歪斜。
    支架是钢管拼的,灯罩是用一块报废观察窗玻璃手工磨出来的,边缘还有裂纹。
    但它立着,像一根倔强的手指,直指穹顶。
    周围不知何时围满了人。
    戌土站在最前,身后是十几只玉兔形态的纳米集群,银白色的小身子整齐排列。
    还有几个披着灰袍的身影——是偷偷溜出来的桂奴,那些被兵主洗脑、只能侍奉“圣火”的低阶灵体。
    他们躲在阴影里,眼神闪烁,却又不肯走。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搭上沼气阀。
    这一刻,我不再是高科技农场主,也不是什么“文明延续者”。
    我只是个想点亮一盏灯的男人。
    “嗤——”
    气体喷出。
    按下点火键。
    火星闪现。
    蓝焰腾起!
    猛地蹿高半米,剧烈摇晃,仿佛随时要熄灭。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火焰稳定了。
    由蓝转黄,柔和而温暖的光晕一圈圈扩散开来,照亮了我的手掌,我的脸,照到了戌土青铜色的脸上,照进了玉兔们晶莹的眼中。
    没人说话。
    没有欢呼,没有鼓掌,甚至连呼吸都轻得可怕。
    寂静中,只有火焰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远处应急灯苟延残喘的电流杂音。
    然后——
    戌土突然举起手中的锄头。
    轻轻敲了三下地面。
    咚、咚、咚。
    我们的暗号。
    播种的信号。
    下一瞬,所有玉兔同时低伏下身,触角齐刷刷指向那团火焰。
    桂奴们颤抖着,有人悄悄摘下了头上的赤铜符环。
    我望着那团跳动的火光,忽然觉得眼睛有点发热。
    这不是圣火。
    不是神赐。
    不是谁批准的“合法能源”。
    它是从烂菜叶里长出来的,是从蚯蚓粪便里提炼的,是用废铁、旧零件、背叛与坚持拼出来的——
    但它亮了。
    而且,它是我们自己的光。无需修改
    那团火亮了之后,整个广寒宫仿佛被某种沉睡的神经牵动了一下。
    先是东区反应堆传来一声低沉的“嗡”鸣——像是千年古钟被人轻轻叩响。
    紧接着,西区空气净化系统启动的提示音接连响起,像是一队沉默的士兵终于接到了出征令。
    生态舱的光照系统一盏接一盏亮起,从我脚下的农业区开始,一路向北蔓延,如同春雷滚过冻土,唤醒沉眠的根脉。
    主控台自动弹出全息界面,猩红的封锁警告一条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闪烁的蓝字:
    【检测到多源协同供能模型……建议纳入主能源架构】。
    我盯着那句话看了足足三秒,忽然笑出了声。
    多源?协同?你们上古ai现在才学会这个词?
    老子早就干上了!
    更绝的是,角落里那本《焚伪录》的电子档案突然自动翻页。
    这玩意儿可是兵主用来清洗异端思想的“圣典”,专门罗列哪些能量形态属于“伪光”,必须焚毁。
    可就在刚才,它的页面无声滑动,新增了一行小得几乎看不见的批注:
    “凡能使万物生长者,皆可为火。”
    我愣住,随即一股热流冲上胸口。
    不是他们承认了我们,是系统自己学会了进化。
    它不再依赖单一“圣火”源,而是识别到了沼气燃烧、蚯蚓代谢、纳米集群活动、甚至戌土这类灵体运转时释放的生命信号——这些原本被判定为“低效废能”的存在,竟在某一刻形成了稳定的共振模式,触发了广寒宫最底层的生态协议。
    文明不该只有一种光。
    深夜,所有人散去,只有那盏歪脖子灯还稳稳地烧着。
    我坐在灯下,右臂上的双环纹身微微发烫——那是“文明延续者”天赋树觉醒时烙下的印记,平时毫无感觉,可今夜,它像有心跳一样,一下下搏动。
    手机震动,辛木的分析报告跳出来:
    【“忆噬”纳米群活动频率下降87%,疑似受到“高频生活信号”干扰】。
    我眯起眼。
    “忆噬”是兵主用来清除非授权记忆的隐形武器,专杀“不合规矩”的意识片段。
    但现在……它们居然被压制了?
    是因为这盏灯吗?
    还是因为……我们重新定义了“活着”?
    我抬头望向穹顶。
    那里模拟的星空正缓缓流转,星轨如织,银河似麦田波浪起伏。
    这是常曦当年设定的生态节律系统,象征文明不灭的希望。
    可万年来,它只是冰冷的投影。
    而今晚,星光下似乎多了点温度——像是真的能晒熟一季稻谷。
    脚步声由远及近。
    戌土走来,没说话,只是将一把新锄头递到我手里。
    锄头是钛合金锻造的,柄上刻着两个字:“补天”。
    我一怔。
    补天?不是耕田?
    他咧嘴一笑:“你说过,种地就是修天。现在,天破了个大窟窿,你不补谁补?”
    我握紧锄柄,金属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上来,却压不住体内翻涌的热血。
    老子是不想种了……可要是这地没人耕,春天就不会来。
    就在这时——
    远处,那艘埋藏在月背冰层下的远古备份舱,尘封万年的舱门,完全开启了。
    一道模糊人影缓步走出,披着褪色的玄纹长袍,身形佝偻,却走得极稳。
    他手中捧着一株枯萎的桂苗,枝干灰白,叶片尽落,像是早已死去。
    他一步步走向月壤荒原,在寂静中跪下,双手将那株死苗,轻轻插入冰冷的土地。
    而就在那一瞬——
    我右臂的双环纹身猛地一烫,仿佛有股电流直冲脑门!
    眼前画面骤然破碎,闪现出无数不属于我的景象:
    烈日崩塌,大地裂开,青铜巨城沉入熔岩;
    一群白衣学者在祭坛上引颈自戮,血浇桂根;
    一个女人站在月门前回望地球,怀里抱着一颗发芽的种子……
    不是我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