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雪和夜魅儿呆立在原地，像是两尊被雷劈过的漂亮雕塑，消化着“时代变了”、“灵气没了”、“天上飞的是铁鸟”这些足以颠覆她们三观的恐怖信息。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盘山公路上隐约传来的、持续不断的汽车引擎嗡鸣。
那嗡鸣声再次挑动了两位古代大佬脆弱的神经。
凌清雪猛地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低声对夜魅儿道：
“妖女，你可听闻过何种妖兽，能发出如此持续不断、毫无生命气息的低沉吼叫？且数量似乎……极为庞大？”
她用的是那种带着古韵的腔调，用词文雅却充满警惕。
夜魅儿也是绷紧了身体，媚眼眯起：
“哼，假清高，老娘见过的魔物比你吃过的灵米都多，也从没听过这种鬼动静！
倒像是某种庞大的机关造物在运转……但何等机关能无需灵力驱动如此之久？此地果然邪门！”
她的用词则更泼辣直白些，但同样古意盎然。
张少重在旁边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插嘴，试图用他能想到的最简单的语言解释：
“那个……两位大佬，那不是妖兽，也不是机关……那叫汽车！就是一种……嗯……烧汽油的……铁盒子？里面坐着人，靠四个轮子在地上跑，代替走路和马车的……”
“汽车？汽油？铁盒子？轮子？”
凌清雪重复着这些完全陌生的词汇，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何物为汽油？何种铁器能自行奔跑？凡人如何驾驭？岂非痴人说梦！”
她显然无法理解内燃机这种概念。
夜魅儿更直接，嗤笑道：
“小子，编谎话也编得像样点！铁盒子自己能跑？那你让它现在给老娘跑一个看看？
怕不是某种我等未知的土系妖兽钻地而行发出的声响？”
张少重：
“……”完了，沟通障碍太大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比划着：
“不是钻地！是在路上跑！路是水泥铺的，很平整！汽油就是一种……无色的、能烧的水？
点着了产生力气，推动机器，让轮子转起来……哎呀，就跟你们用法力驱动法宝飞行一个道理！
只不过我们用的是科学！是物理！”
“科学？物理？”
凌清雪和夜魅儿再次露出茫然的表情，这两个词比汽车汽油听起来更离谱。
“就是……就是天地万物运行的道理！不用法力也能让东西飞起来、跑起来的学问！”
张少重感觉自己快词穷了。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叮铃铃~”手机铃声突然从旁边的灌木丛里响了起来！
（可能是他摔出来的时候掉那儿的，居然还没坏！）
“戒备！”
凌清雪瞬间色变，玉手一翻（虽然没剑），警惕地指向声音来源！
夜魅儿也是眼神一厉，周身下意识腾起微弱的魔气：
“何方妖物？！竟能发出如此规律的清脆魔音！”
张少重简直要给他们跪了，连忙跑过去从草丛里扒拉出自己的手机，屏幕已经裂了，但还在顽强地响着，来电显示——“老妈”。
“别紧张！别紧张！这是我的……呃……通讯器！叫做手机！不是妖物！”
他赶紧举起手机示意，
“你看，就这样，一按就能跟很远很远的人说话！”
他说着，下意识滑动了接听键。
“喂？重重啊！你跑哪儿去了？！
昨天大雨，你们同学都说没看见你下山，电话也打不通！吓死妈了！你现在在哪儿呢？！没事吧？！”
手机里立刻传出一个中年妇女焦急的大嗓门，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清晰响亮。
“！！！”
凌清雪和夜魅儿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猛地后退一步，无比震惊地看着张少重手里那个会发光、会发出人声的“小铁块”！
“隔空传音？！不对！毫无灵力波动！”
凌清雪美眸圆睁，满是难以置信，
“此乃何等法宝？！竟能将凡人声音如此清晰地传递过来？！”
夜魅儿更是直接失声：
“搜魂夺魄？！不对……没有邪气……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她显然想到了更邪门的方向。
张少重顾不上跟她俩解释，赶紧对着电话说：
“妈！妈我没事！我……我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迷路了，现在还在山里呢……信号不好……对对，没事，真没事……找到路我就回去……挂了挂了！”
他生怕再说下去，旁边这两位大佬会直接把他的手机当邪物给劈了，赶紧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世界再次安静。
凌清雪和夜魅儿的目光死死盯着他手里的手机，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充满了警惕、好奇、以及一种被时代狠狠抛下的茫然无措。
张少重看着她们的表情，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了他蹩脚的“异世界科普员”兼职“古语翻译”工作。
他指着手机：
“这个，手机，通讯工具，靠……嗯……一种叫信号的东西传递声音和文字，大概……嗯……类似于低配版的传音玉符？
不过我们人人都能用。”
他又指着天上偶尔飞过的飞机：
“那个，飞机，飞行工具，靠烧油和……空气动力学？
飞行，相当于……公共版的飞舟？就是大了点，慢了点儿，而且不能打架。”
他再指着远处模糊的楼房：
“那些，楼房，住宅，用钢筋水泥盖的，很高，能住很多人，相当于……超级加固版的客栈？或者洞府？不过没阵法保护。”
他每解释一句，都要绞尽脑汁地想一些她们可能能理解的、似是而非的比喻。
凌清雪和夜魅儿听得一愣一愣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松开，时而更加困惑。
“人人可用的传音玉符？”
“公共飞舟？”
“钢筋水泥……客栈？”
这些概念对她们来说太过冲击，简直比最高深的功法还要难以理解。
尤其是当张少重试图解释“国家”、“法律”、“电器”这些概念时，场面更加混乱。
“皇帝？现在不兴这个了，我们叫……领导人？选举产生的……”
“法律？就是大家都要遵守的规矩，写在纸上的，有警察……呃，相当于捕快？负责抓坏人……”
“电？就是一种能量，能点亮灯泡……哦，灯不用油，用电，还能驱动很多机器……”
凌清雪和夜魅儿听得云里雾里，感觉自己的认知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她们时而觉得张少重在胡说八道，时而又因为刚才那“隔空传音”的铁块和天上飞的“铁鸟”而不得不相信几分。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隔阂感和渺小感，包裹了这两位曾经站在世界顶端的女人。
这个世界，似乎已经完全超出了她们的理解范畴。
而她们，仿佛成了刚刚从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原始人。
还得是被绑在一起的原始人。
张少重说得口干舌燥，看着两位大佬依旧迷茫又警惕的眼神，无奈地抹了把脸。
得，这翻译加科普的活儿，任重而道远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
怎么把这两位穿着古装、满口古语、对现代文明一无所知、还互相恨不得掐死对方的“祖宗”给弄下山，还不被人当成精神病或者cosplay狂热爱好者给围观的？
张少重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片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