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赏花宴后，凌无双便依计行事。
    她先是称病推了几次无关紧要的闺阁雅集，随后在一次入宫觐见皇后时，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精神不济、偶有眩晕之态。
    她本就肤色白皙，稍作修饰，便是一副恹恹的病容，加之她刻意放缓的语速和偶尔的走神，落在某些有心人眼中，自是另一番解读。
    消息很快便通过隐秘的渠道传到了慈宁宫。
    太后听闻，拨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只淡淡对身旁的心腹嬷嬷吩咐道：“忠勇公身子不适，传哀家的话，让她好生将养，近日就不必入宫请安了。”
    语气依旧是那般慈和关怀，仿佛真是一位体贴晚辈的长者。
    丞相府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今日皇后娘娘还关切地问起，说我脸色不大好。”
    凌无双卸下钗环，靠在软榻上，对着正在灯下看书的司徒岸说道，语气带着几分计策得逞的狡黠。
    她虽作病态，但在自家府中，对着夫君，眉眼间自是恢复了往日的灵动。
    司徒岸放下书卷，走到榻边坐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触手温凉，这才放心。
    指尖顺势下滑，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夫人演技精湛，为夫佩服。”
    他目光温柔，带着欣赏与宠溺，“蛇已惊动，接下来，便是要看它会往哪个洞口钻了。”
    “你宫中的布置如何了？”凌无双握住他作乱的手，关心地问道。
    司徒岸神色微正，低声道：“已启动了。
    ‘梅影’在尚衣局，‘竹音’在司膳房，都是埋了多年的暗桩，身份干净，不易察觉。
    她们会密切注意慈宁宫的一切动向，尤其是与太后饮食、用药、以及与宫外联络相关的蛛丝马迹。”
    他口中的“梅影”与“竹音”，是他早年为了应对朝堂诡谲而秘密安插的人手，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
    如今为了查清太后，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凌无双点了点头，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感受着他掌心的温暖，心中安定。“辛苦你了。”
    “为你，值得。”司徒岸俯身，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吻，一触即分，却饱含深情。
    接下来的几日，丞相府对外称夫人需要静养，闭门谢客。
    凌无双乐得清闲，时而与司徒岸在书房对弈，时而看他处理公文，两人偶尔低语，商议着后续计划，享受着暴风雨前难得的宁静。
    而宫中，暗流涌动。
    司膳房负责太后小厨房点心制作的是一位姓常的老宫女，年纪约莫五十上下，在宫中服役超过三十年，平日里沉默寡言，做事稳妥，是宫里的老人了。
    这几日，“竹音”却发现常嬷嬷有些异样。
    她往太后宫中送点心的时间，似乎比往常更固定，且每次都会在一个固定的、并非通往慈宁宫主殿的角门外停留片刻，与一个负责打扫那条僻静宫道的小太监低声交谈几句，方才离开。
    起初“竹音”只当是寻常交接，但次数多了，便觉蹊跷。
    那角门平日少有人走，那小太监也并非慈宁宫的固定人手。
    她将此事通过秘密渠道报给了司徒岸。
    司徒岸接到消息，与凌无双仔细分析。
    “常嬷嬷……我记得，她似乎与太后是差不多同期入宫的？”凌无双沉吟道。
    司徒岸眸光一闪：“不错。而且，她家乡……似乎与太后母家所在的州府相邻。”
    一个负责太后饮食的老宫女，与太后有着同乡之谊，且入宫时间相近，如今行为又出现异常……这绝非巧合。
    “重点查这个常嬷嬷，还有那个小太监。”司徒岸下令，“弄清楚他们传递的是什么，最终又流向何处。”
    命令悄然下达，一张无形的网，开始向着慈宁宫那个看似不起眼的角落悄然收紧。
    与此同时，凌无双“病情”的消息也在特定范围内传开。
    一些交好的人家送来了补品问候，太后那边也循例赏下了一些名贵的药材，经由太医验看，倒是并无问题，仿佛之前的步摇事件从未发生。
    但这平静之下，司徒岸和凌无双都嗅到了更深的气息。
    太后越是沉得住气，说明所图越大，也越发证明他们的方向是对的。
    夜色渐深，丞相府主院内烛火温馨。
    凌无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安神汤走进书房，见司徒岸仍对着京城布防图凝神思索，便轻轻将汤碗放在他手边。
    “还在想宫里的事？”她柔声问。
    司徒岸回过神，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侧，将头靠在她肩头，难得地流露出几分依赖与疲惫：“只是在想，这重重宫阙，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凌无双抬手，轻轻为他按摩着太阳穴，动作轻柔：“再深的秘密，也有揭开的一天。就像我们，不也一步步走到了现在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司徒岸闭上眼，感受着她指尖的温柔，心中的焦躁渐渐平复。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握住她的手，“有你在，我便无所畏惧。”
    无论前方是龙潭还是虎穴，他们都将携手共赴。
    （第195章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