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念看的正出神。
    突然就听见旁边几个刚才还在劝说林婶，夸赞孩子有骨气的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林婶那闺女真是厚脸皮，老师都说他资质不够了，还天天去偷学。”
    他们撇撇嘴。
    “其实也不是没有没考上来偷学的小子，只是他们被那些老师驱逐过几次之后，就识相的不来了。”
    “哼，还不是林婶给惯的，要是我闺女，肯定好好教训一顿，打疼了就乖了。”
    最后一个人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一个烧火的丫头，能和外面那些学生比吗？个人有个人的命，咱们得认命！”
    殷念的手指在灶台上轻轻点着，突然看着他们说：“是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
    “那如今的神明呢？”
    “听说她以前还被养在斗兽场呢？”
    大家的脸色骤然僵硬起来。
    骤然听见殷念的名字。
    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嘘！！”他们露出了十分警惕的神情，“你怎么敢把大人的过往挂在口中！”
    “还不快快住嘴！”
    殷念一脸无所谓：“这有什么的，她殷念的过往又不是什么秘密。”
    “她的出身也不好，还不是闯出来了，闯出来的话？难道出身就不能提了吗？”
    “又不是什么坏事。”
    众人的神情都裂开了。
    随着这世间越来越太平。
    作为神明的殷念，虽然已经不再出现在他们视野之中。
    可威信却在与日俱增。
    殷念无奈耸肩，转身却对上了一双明亮炽热的眼睛。
    林宝扛着一捆刚劈出来的木头，正死死盯着她。
    大家见林宝来了，也变得心虚起来，一哄而散各自干活去了。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殷念瞥了她一眼。
    可下一刻自己的手就被林宝拽住，这死孩子手劲儿是真的大，一下给她拽到了外面，往乌漆嘛黑的角落摁着她的肩膀，两人就地蹲下，两两颗兴奋的蘑菇。
    不。
    兴奋的只有林宝一颗蘑菇。
    “你，你刚才说的真的是你心里想的吗？”她就像是终于在一群白蘑菇里发现了一颗和自己同品类的白蘑菇那样兴奋。
    她眼睛里闪动着雀跃的神采。
    殷念从中看出了炙热的期待。
    林宝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她应该是想要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学院里那些天赋又好又努力的人，不会理解她的处境，她们成为不了朋友。
    天赋差，但是又‘认命’的人也不会明白她的‘执着到愚钝’的精神。
    林宝应该一直都很孤独。
    “对。”殷念只说了一个字。
    就成功在林宝脸上看见了藏都藏不住的笑容。
    她像条快乐小狗一样，恨不得趴在殷念身上深深嗅几口。
    “你也是因为喜欢逆风学院才来这里当帮工的吧？”林宝一脸‘我已经知道你想法’的神情，“我看你也很年轻呢，还是上学的年纪。”
    殷念忍不住笑了起来，思考了一会儿，点头回答了其中一个问题，“我确实挺喜欢逆风学院的。”
    她就知道！
    林宝激动的站了起来，重新拽住了殷念的手：“走，我带你去几个绝佳的偷师位置，不对，咱们也不能说是偷师吧。”
    “等我们拿下学院大赛的第一名，超过第一学院，我们就是正儿八经的逆风学院学生了。”
    很快，她带着殷念来到了一处狗洞的位置。
    “从这里钻进去，里面就是学堂。”
    “我们可以蹲在角落偷听。”
    殷念看着这个正好能容纳一个人进去的狗洞，挑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挺有意思的。
    墙角周围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有杂草碎石，但这个洞竟然就这么一直存在着。
    殷念毫无心理负担的跟着小孩儿钻了狗洞。
    前面林宝还在碎碎念：“我们得快点！”
    “不快点我娘要追来了！”
    她娘虽然是支持她的，但是在外人面前得‘做样子’三不五时就要来抓一次她，她娘说了，被她抓到就是自己没本事，乖乖认栽。
    没想到殷念却一脸轻松说：“不会的，你娘现在忙着呢。”
    “你怎么敢那么肯定？”林宝觉得殷念在吹牛。
    殷念挑眉：“我就是知道。”
    而此时。
    厨房里。
    林婶前脚刚迈进来。
    突然就觉得脊背一凉，庞大的黑影瞬间笼罩在她身上，好像被恶兽扼住了脖颈。
    林婶身体僵硬，缓缓转身。
    就看见元辛碎一脸沉默的盯着她，林婶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
    元辛碎立刻就跟上了。
    林婶头皮发麻：“小元啊，你这是做什么啊？”
    小元不语。
    小元只是一昧的从怀中掏出了大把的灵晶，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特意选了成色差的灵晶。
    小元非常懂人情世故，将灵晶塞进了已经瞪直了眼睛的林婶手上。
    压低声音说：“教我做饭，这些都给你。”
    林婶眼睛发直。
    这么多灵晶。
    而且成色还这么好！
    她攒了这么多年也就凑了这么点！
    “行！”
    她答应的很痛快，有钱不赚那不是傻子么？
    有这些灵晶，她闺女还能增强修炼力度。
    话说，她闺女呢？
    不会又去偷师了吧？
    这太频繁了吧？林婶眼睛一瞪，这么频繁她也很难做的！
    万一真的惹恼这学院的老师怎么办？
    学堂外面的过道角落。
    林宝无比紧张的压着殷念，“你小声点，最好呼吸也小声点，咱们要是被发现，又得闹一通。”
    全程都没有说话的殷念：“……”
    林宝有点兴奋，“之前你说神明大人的那些人，我很认同。”
    “但是我还是要说，你的态度不太对！”林宝全然忘记自己提醒殷念要小声点的事情，滔滔不绝，“说大人的过往时要放尊重点，因为大人是那样的出身，所以她更了不起！”
    林宝兴奋的笑容收敛，皱着眉头看她一眼，“我看你提起大人的时候，都没几分尊重，你这样可不行，要不是大人，咱们哪儿还能活着，更别提现在这样天天吃肉还能蹭人家的课上了。”
    殷念：“……”她觉得她已经充分尊重自己了。
    但好在林宝真的是个很努力的孩子。
    她叮嘱完殷念之后。
    就开始认认真真的学习。
    而殷念也是在这时候才发现林宝身上的奇特之处。
    她看老师上课的时候，实在是太专注了。
    甚至连殷念不小心踩到她的手她都不知道。
    殷念站起身来，给自己加了一层精神力暗示。
    离开了林宝，开始在学院最核心的位置闲逛起来。
    这里是学堂的汇聚地。
    不管是炼器师，灵药师，还是剑师等等，都是在这一处由不同的老师们一块儿教导。
    逆风学院的剑术很厉害。
    而第一学院因为她用的是龙刀，阮倾妘用的是双刀，受她们两人的影响，第一学院的学生大部分也都选择了刀作为自己的第一件法器。
    殷念靠在墙壁，踏着穿堂风，趴在窗边，看着逆风学院的老师上课。
    还别说。
    她以为逆风学院这些老古板上课会一脸严肃，讲的十分晦涩。
    但实际上，是她有点用偏见看人了。
    他们说的一些东西，出乎意料的好懂。
    甚至有些地方很有趣，都是结合了这些老师自己的一些作战经验说的，底下的学生听的目不转睛。
    好的老师。
    勤奋的学生。
    这才是一所学院人才频出的原因。
    殷念靠着站了一会儿，听的意犹未尽，但还是离开了。
    她决定挑战一下老师们汇聚的练武室。
    逆风勤奋的可不光是学生，连老师都不曾有一刻的停歇，可能上一眼还在教书育人，下一眼就去练武室拿刀弄杖了。
    殷念过去的时候，一群人刚好结束一场切磋。
    正坐在一处休息喝茶。
    殷念在看见袁洁也在里头的时候，差点扭头走人了。
    她害怕袁洁注意到她，。
    不过袁洁这会儿正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殷念用精神力层层叠加在身上。
    保证袁洁不会察觉到丝毫异样之后，才轻手轻脚的从门口挤进去，坐在了袁洁对面。
    “袁洁院长。”
    老师们将她围在中间。
    “关于那个厨娘，她女儿的事情。”一位老师试探性的说，“你要是看好她，要不咱们直接收进来得了。”
    “你说你故意留下那个狗洞让她钻，她娘每次骂骂咧咧的过来揍她，她们娘俩不腻味咱们都看腻味了是不是？”
    殷念挑眉，原来袁洁知道她。
    “不用。”
    “她现在确实也还没到我们招收的标准。”
    袁洁真是一点儿都不准备放水。
    殷念忍不住摇了摇头，冲到袁洁面前伸出手指在她脑袋上虚虚戳了两下，“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呢。”
    “明明就弄个那样的狗洞方便人家进来偷学。”
    “那那个洞就要一直那么开下去吗？”
    殷念和话其中一位老师的话重合在一起，当然了，殷念的话他们是听不见的。
    袁洁闻言倒是一脸奇怪的看着那老师，“自然，可是那洞口，本来就不是开给林宝一个人用的。”
    老师们听见这话倒是都沉默了下来。
    天地初开时，百废待兴。
    逆风学院自然也一样。
    狗洞其实不止存在于学堂的内围墙里。
    在学院外面的围墙，也存在一个小小的洞。
    是非常纤细小巧的洞，只能容纳半大孩子进来。
    最开始的时候，还是有不少孩子壮着胆子进来的。
    可慢慢的。
    有些孩子坚持不下来，放弃了。
    而有些孩子受不了老师们的训斥，也离开了。
    还有的扛不住周围一些人的风言风语，也跟着走了。
    最后，慢慢的，只剩下了林宝一个人。
    林宝的娘甚至还是在学院里面做工的，次次被她娘揪着耳朵打，不管她娘是不是真心实意觉得偷学不好，但总归打在她身上的板子那确实是次次没有留手。
    殷念抱着自己两只胳膊，原来是只有林宝一个人坚持下来了。
    她就说不应该，现在的逆风学院的院长是袁洁的话。
    她对袁洁也多少有点了解。
    林宝像是袁洁会喜欢的那种学生。
    “她想进我们学院，就得让其他学生服气。”
    袁洁认真道：“如果其他学生对她不能做到完全服气，那我就不会让她成为我们学院的学生，至于她能偷学到多少，那就是她的本事。”
    “被发现之后，是被老师惩罚也好，还是被学生揍一顿也罢，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不管。”
    袁洁眨了眨眼睛。
    想要‘走后门’，那就得‘挨拳头’。
    这天底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
    其他人挨不住拳头。
    不继续偷学，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做殷念听了一耳朵，还算满意，悄悄从房间里走出去，那些原本还在听课的学生们已经三三两两走出来。
    他们没有停歇，直接组队去了练习场。
    一个个带着结界的小擂台上很快就出现对战的身影。
    殷念混在人群中，解开了自己的精神力屏障。
    几乎是刚解开，就被人一把拉住。
    “你去哪里了？”林宝一脸着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吗！”
    “还有啊，别在这里乱跑！”
    “我们得小心点。”
    “不然被学院的老师瞧见……”
    殷念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林宝。”
    她笑眯眯的，“为什么怕被看见？”
    林宝怔愣，“当然是因为我们是不被允许进来的。”
    “那让他们允许我们不就好了？”
    迎着林宝茫然的视线，殷念继续说：“这个学校，九成九的人都是学生，剩下的一点才是老师。”
    “你想要完全避开学生是不可能的。”
    “但只要学生们看见你，就和没看见你一样，你就能学到更多的东西了不是吗？”
    林宝完全没注意到她的话从‘我们’过度到了‘你’。
    “可，可他们不喜欢我，觉得我这样不合规矩，不告发我都是好的。”林宝也不怎么委屈，本来就是她厚着脸皮来。
    其实她也知道，学生们和老师们都是厚道人。
    瞧，都没把她打死了。
    还不算厚道吗？
    殷念一只手揽在林宝的肩膀上，笑容贱兮兮的：“那你让他们接受你不就好了？”
    “只要你能打败他们，谁还有脸去告发你呢？”
    “一个在学院正儿八经学的人，居然比不过一个偷师的。”
    殷念怂恿她。
    “去。”
    “和他们干一架！”
    “干死他们！”
    “不就是一打几千吗？我相信你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