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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枝！！！”
    寒筱北不断在泥泞的路上紧赶慢赶，却还是跟不上桂枝的身影，身边的环境渐变着景色，来到先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无尽花海。
    这是好人坏人生生死死都要来的地方，各种不同的花朵仅依靠远处地平线上一线白光盛开着，看似无章法无规律的摆在一起。
    直追到花海正中，桂枝也没有回首，跟着冥使走近了远方的白光，明明她走的并不快，可是寒筱北怎么也追不上。
    泥泞中绊他腿的爪子兀自扇起一阵风，吹飞花海中的花瓣，零落的花瓣被风吸溜去，与卷起的九曲河泥沙在半空翻滚成型，变成几层楼高的鱼身爪尾巨兽，拦在寒筱北前面。
    “让我过去行吗？！”
    寒筱北苦苦哀求道。
    “死了就是死了。”鱼身兽声如雷震，撬动山河，爪子降在他脚步前的花田中，“生死的界限是不可违抗的，你的眼睛有渡神的点濯，你不可渡，应去魂曳海，返人间。”
    ……
    寒筱北望着越走越远的桂枝，心里极度的不甘，他低头，看见自己失掉的左臂被绿色的雾氲重新塑造成形，能抓握住东西，娘亲留的戒指，也还在那绿雾的指上。
    【不知道戒指的魂魄能不能召唤来现实的武器啊……】
    他拿拇指按住戒指往下转动。
    “有用……有用的！”
    他捡起从天而降的长槊，对准鱼身兽：“让我去找她！”
    鱼身兽像个劝诫不成的武僧，忽然狰狞：“你冥顽不灵。”
    随即抓起一捧彼岸花朝他砸来，寒筱北看见那些泥土中有无数的灵魂，一旦触到，就会被它们绑缚，沾胶一般动不了。
    于是转身躲闪开，退避不及，让鱼身兽飞来冲撞出数十米——
    这冥界的地没有方圆，才看见山脉太阳，转眼间又化作海岛与月，只有花田是稳定的。
    【不能被甩出去……】
    寒筱北以槊杵地急转身，鱼身兽却以体型优势撞上他身下的土地，溅飞的土壤三丈高。
    还没明白七荤八素，寒筱北就被兽爪子握住，一巴掌拍在花田彼岸的山岩——
    “咳！”
    精神不稳定？寒筱北从山岩上踉踉跄跄边走边摔下来，赶紧抚摸着脑子。
    “看来在冥界肉体受不了伤，它攻击的是我的七魂六魄，只要魂魄被砸散了，就不得不去魂曳海重聚魂魄，就会被神力遣返人间。”
    寒筱北思考时听到大风，条件反射似的拿着槊一个撑杆跳，再次躲开鱼身兽。
    “你们要送桂枝去哪？！！”
    鱼身兽鄙夷了一眼：“云阁，她的灵魂在彼处静置，开始遗忘世事，待忘干净，就送去轮回转世。”
    “不行！她是我的人！”
    “你非冥差，在灵界提人，神不允。”
    鱼身兽一语一言没有商量的余地，寒筱北便再次提刀砍去，借山岩之形，冲刺跑到丘顶。鱼身兽不依不饶，蓄力冲过来，张开血盆大口！
    “把握机会……救桂枝。”
    他一振手，将槊尖反握向后，加速奔跑，在小小悬崖处一跃！
    抬起右臂，左手也握上槊去，槊尖高举过头顶，直插鱼身兽的颅顶！
    那聚力一挥而斩下，寒筱北猜他余生都不会动这么大的气力了，他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兵器的尖，劈碎鱼身兽的头颅。
    与巨大的怪兽一起跌落在花海中，震起了无边界的花瓣风，这次不产生怪兽了，但是有荡漾的感觉，寒筱北一迟疑，就见怪物的轮廓乍放金光，一声炸响，地面塌了。
    他坠入一片黑暗的焦枯之地，无尽花海的世界成为新一层天穹的一角空洞，就像没有女娲补的天。
    他见那些彼岸花的红丝瓣如雨一样泄下。
    自己接触的地面烫手烫脚，像是燃烧着的木炭，释放着星星点灯的红亮光圈。
    这好像是一个战壕，远处有枪炮和爆炸和哭喊——总之是人类世界一切最混沌可怕的声音。
    气流非常紊乱，无数无形的枪炮弹擦边而过，蹭破他的皮，使他流血。
    焦灼的热气让他面色枯黄，不停的流汗。
    才走出三步，随他掉落的鱼身兽与带着花的泥土就化作了焦炭，地面越来越多岩浆。
    “这里是炼狱界。”
    听见一声清脆的人话，满额头血汗的寒筱北颤颤巍巍抬起头来。
    那是个皮肤白如宣纸张，穿着道士纱，黑眼睛绿眸子的女人。
    “桂枝……还给我……”
    女人歪歪头：“你意识不到自己变八十岁了么？”
    寒筱北低头，生锈的长槊忽然变得异常沉重，他拿不动，掉下去，滚进了岩浆里。
    “好语相劝你不走，便道炼狱受折磨，来吧，猜猜我是谁，猜对有奖。”
    “黑眼睛绿瞳孔，你是魏博人。”
    “籍贯猜对了，加十分。”
    这奖励却是折磨，寒筱北感觉腰椎像是癌变了似的疼，他跪了下去，脊椎无力支持行走，手臂陷进那炽热的土地，慢慢焦黑。
    “但你不可能是魏博人。”寒筱北在热浪中蠕动着嘴唇，“也不可能是沈白绫，你只是怕吓到我而化成化成她的样子。每个神都最熟悉自己的眷属，化成她们的样子也最轻松，掌管冥界的神，尤其如此，是吧。”
    冥神眨巴眼睛：“可是神话不是告诉你们人类，冥神是男的么？”
    “神话还说神明无所不能。”
    压在他身躯上的热气更难熬了，他握紧自己现出白骨的手掌，无法死亡带来了超越死亡的疼痛，冲击着他的七魂六魄，冲的支离破碎。
    “为什么要如此坚持？你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失去的只是一个命运定下她死期，并且死期如期而至的女生。”
    暮年状态的寒筱北一拳砸向冥神的白袍衣身，可是无力到达那个地方，一拳挥空，栽倒在地。
    “我想改变她的死期，我要改。”
    他咬牙忍受着烈焰灼心，愤而不屈道。
    “桂枝如果真死了，灵界能好到哪里去？她是渡神的眷属，渡神应该没剩下多少眷属了，如果你抹去桂枝的生命，万一那一天连渡神都被世人遗忘，你觉得帝国会怎么看你？”
    “固守生死的道，却看不见生死的规则在一天天改变，连我这个凡人都能到你面前。把桂枝还给我！！”
    冥神似乎有所动摇，祂动动手指，渡神的羊皮纸契约便从寒筱北的心脏处移了出来。
    神明取过羊皮纸，仔细的阅读了一遍。
    “渡神的确写明了，十年未到，寒筱北不死，但祂没有特意说，你有权入灵界，要求冥人如何如何。”
    寒筱北每说一个字，要咽下比火还烫的空气。
    “只是救活一个人，她甚至是神的民！若你不准，每次我死，来冥河，叫我受十倍的苦，承千倍的痛，若还不可，让我生时，亦遭万倍的劫。”
    冥神松口了。
    “以上，只换桂枝的活？”
    “只换她活。”
    冥神拿出一个齿轮，和一本字典那么厚的书，书的封面漆黑，有第一页，却看不见最后一页，最后一页藏在一片星空样的云雾里。
    祂将齿轮放在某一页转了转，以指为墨毫，添了两笔。
    “成了，你去云阁接她。下次来冥界，莫搞得昏天黑地了，亿万万灵不得息。”
    寒筱北如愿闭上了眼睛，转眼被冥神传送到一片地板白净的浮空楼阁。
    桂枝的灵魂像一条鱼，摇着尾巴，不知道游到哪去，目光迷离。
    “桂枝。”寒筱北喊了喊她的名字。
    想不到那眼睛立刻有了灵气。
    鱼儿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