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梅春脸色惶恐，久久不语，朱由哲轻轻摇了摇头，决定不再为难他。
    本来，他也没打算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崇祯十七年，这个穿越的时间无论如何也太晚了。
    能做的，可以做的都十分有限。
    而朱由哲能想到的就是将时间不断拉长，无论是李自成进军京师，还是多尔衮杀入中原。
    只要将时间拉长，就能做很多改变，而这些改变就可能导向一个稍微不同的将来。
    从放弃太原开始，朱由哲就一直在做各种舍弃。
    以城池的不断固守和失陷来为自己争取时间。
    而其中，京师无疑是他做出的最大的一个舍弃。
    实际上，朱由哲是想过坚守京师的，但张煌言的劝说让他改变了想法。
    京师不具备长久坚守的条件，无论是粮草还是军队。
    尤其当勤王兵马没有统一指挥，且大臣、将领心思各异的条件下。
    所以，朱由哲选择出京，由自己来协调指挥各路明军。
    而为了确保京师的稳固，又留下了太子朱慈烺和周皇后。
    于是，这便产生了一种说法，天子不留在京师只因觉得京师守不住。
    而带出定王和永王，又有另一种说法，天子早就对太子不满。只等京师失陷，太子殉国，就准备另立太子。
    朱由哲认真想过，如果在一个不知详情的普通人看来，这两种说法都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虽然没有大臣会蠢到当着崇祯皇帝的面说，但朱由哲知道他们内心大概也会有类似的想法。
    而梅春的沉默不语，在朱由哲看来无疑的认同。
    朱由哲起身，在梅春的领路下去用了膳。
    确实如他所说，远没有达到御膳的标准，但也算是颇为丰盛。
    席间，朱由哲问了孝陵卫的情况。
    梅春是个老实人，不敢隐瞒，一一照实禀告。
    和大多数卫所一样，孝陵卫在明末也废弛严重。
    满编五千四百人，此刻却只有一千七百人，缺额近六成。
    但好在，卫所军队的基本框架还在，兵甲也算齐备。
    朱由哲也没有责怪他，等到雨有点小了，便准备离开。
    骑上马，朱由哲招呼来梅春，“梅爱卿，国家危殆，凡是大明臣子都应该尽自己的一份力。你也别缩在这里了，留下二百卫所兵看守孝陵，你明日带上剩下人去军部报道。”
    说完，朱由哲拍马离开，留下一脸呆滞的梅春。
    有没有军事才能不重要，能不能领兵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敢战。
    大明军中需要梅春这样的人为这支军队增加点骨气。
    天色暗了下去，宫内悬挂起了灯笼。
    朱由哲悠悠醒来，“不小心睡着了，韩瓒周，现在什么时刻了？”
    韩瓒周忙慌回道：“禀皇爷，刚过亥时。”
    亥时，也就是晚上九点。
    朱由哲按了按自己的额头，“都这么晚了吗？”
    韩瓒周低声道：“皇爷，福、潞、鲁、周四王已经等待多时。”
    在老周王朱恭枵病逝之后，因为世子朱绍烔在李自成围攻开封后消失不见，由其子朱伦奎接替成为新的周王。
    出于对老周王朱恭枵当时死守开封的尊重，对藩王历来没有什么好感的朱由哲在这件事上没有阻拦，朱伦奎很快完成了继任周王的一切仪式。
    朱由哲点了点头，“顾炎武和黄宗羲二人也来了吧！”
    韩瓒周回道：“是的，皇爷。”
    朱由哲想了想道：“去给四王准备些吃食，让他们继续等，朕先见他们二人。”
    “奴婢遵旨。”
    看着并没有出去禀告的韩瓒周，朱由哲疑惑，“还有什么事吗？”
    韩瓒周目光扫向一旁，“皇爷，她……”
    朱由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大殿内正跪着一人，是轻红。
    自那日后，冯铨便通过韩瓒周把她送进了宫。
    朱由哲这才想起，今日一时兴起，便叫她过来唱曲。
    但可能一日奔波，太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竟把她给忘了。
    朱由哲一时有点无语，感觉自己有点对不起她的辛苦表演。“那个，那个，你下去歇息吧！朕改日再寻你。”
    轻红款款施礼，退了出去，由外面的太监领走了。
    朱由哲看着韩瓒周，有点小抱怨，“你应该提醒朕的。”
    韩瓒周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满脸堆笑，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表情，“皇爷说的是，是奴婢的错。”
    朱由哲挥手让他出去，长吸了几口气，似乎是为了压制心中涌动的欲望。
    朱由检看着他有些滑稽的样子，笑而不语。
    朱由哲翻了翻白眼，假装没有看到他。
    不一会，韩瓒周领着二人走进大殿。
    两人慌忙跪下，“臣顾炎武，臣黄宗羲，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