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林点点头：“你说得对，你们有血缘关系，打断饿了骨头连着筋。
    像你们这种亲戚，有些十几年不联系，打你只要联系上，就是能上阵打老虎的亲兄弟。”
    刘斌虽然嘴上说得自信，但心中还是有些没底气，听到夏林这么说，仔细想了一下，确实是这个理。
    他笑着道：“我表弟年纪小，不懂事，但他爸妈在，行了，我不说了，先回家了。
    明天我要去水井村一趟。”
    夏林摆摆手：“那先回，我有事先走了。”
    夏林告别了刘斌，朝着对面的商场走去。
    刚才王铁柱的话让他很没有底气，让他和别的竞标者公平竞争，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这几年，他也做了不少工程，什么公平竞争，根本就没有公平一说。
    几乎都是用关系，或者用钱买路，知道了标底，才去投标的。
    否则就是陪跑，白白忙活一场。
    进入商场后，找到高档礼品的档口，买了人参，冬虫夏草，鲍鱼，海参，茅台，还有华子……全都买了最好的。
    提着从商场里出来，感觉心中有底气了许多。
    刘斌回到家，看到爸爸正在打牌，妈妈正在厨房里切牛肉。
    他坐到沙发上，想着明天去王铁柱家的事情。
    张虹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儿子，笑着道：“我买了一些牦牛肉，青海那边的，网购的，现杀的，肉质嫩，吃着香，没有腥臊味。
    正在锅里炖着，等一会儿就好。”
    刘斌哪有心情吃牛肉，不过心中却有了办法：“妈，那个牦牛肉做好了，找个一次性饭盒装起来。
    我走亲戚用。”
    张虹大概明白了：“你是要去丈母娘家走亲戚是吧，那……给他们拿一半，留一半给你儿子吃。”
    牌桌上，刘栋撇撇嘴，儿子有什么东西就喜欢往丈母娘家提。
    他还不能说，一说就吵架。
    一锅牦牛肉还没有吃，又要带走。
    但他也不敢多说，只能把手里的麻将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六条！”
    三个牌友看到这一幕，知道什么意思，装着没看见，默默的打牌。
    刘斌笑着道：“妈，你误会了，这一次不是拿给丈母娘家，你好久没有去我二姨家走亲戚了，把牛肉装起来。
    去我二姨家。
    咱们走动走动。”
    啊？
    张虹愣了一瞬，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你……你说真的……好……好，其实只要去就行。
    什么都不拿也行，人去了就好。”
    刘栋一听就来了脾气：“刘斌，你怎么回事，多少年都没有跟他们家走动了，去他家干什么？
    他们那一家人，一旦联系上，天天穿着破衣烂衫的，提着没人要的弯黄瓜，咧嘴的西红柿……没完没了的往咱家里跑。
    那些烂东西提咱家来，不够丢人的。
    一进院子里就问路，唯恐院子里邻居不知道他是咱们家的穷亲戚。
    我一下楼，就有人问那是哪的亲戚，我的脸都臊得慌。”
    张虹在旁边解释：“我妹妹都说了，黄瓜不打药，是弯的，西红柿自然红的，偶尔的会裂口子，但那样的味道好。
    那是他们地里种的，都是绿色的，没打药的。”
    刘栋冷声道：“屁的绿色的，看着都难受，我再给你说一次，以后你们家的穷亲戚，少来咱们家。
    乌烟瘴气的。”
    张虹苦着脸，叹口气，不再争辩。
    因为他知道，吵起来就会挨骂，刘栋有退休金，她没有，全指望刘栋养家。
    没钱就没有底气。
    刘斌笑着解释：“爸，现在不一样了，我表弟发财了，现在人家挣大钱了。”
    挣大钱？
    刘栋嘴角露出不屑：“你也是上过学的，你去翻翻历史，几千年的历史，你见过农民有本事的吗？
    你见过农民有发财的吗？
    我活这么大年纪了，什么都看透了，什么都活明白了。
    农民就是受苦的命，发财～
    他们做梦都发不了财～～～”
    刘栋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爸，他们家真的发财了，听说家产上亿！”
    刘栋挑了挑眉梢：“上亿，上亿津巴布韦币吗？
    一万五兑换一美元，上亿津巴布韦币，能兑换不到一万美元。
    那也叫发财吗？”
    我～
    刘斌有些无语：“爸，我说的是真的。”
    刘栋没好气的道：“真个屁，我告诉你一个真理，这世界上，上层人，靠脑子吃饭，中层人靠技术吃饭，下层人靠体力吃饭。
    农民就是靠体力吃饭的最底层，没有没有工地搬砖挣的多。
    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的。
    王有福就是地里刨食的蠢货，他家如果能发财，我他妈眼珠子给你抠出来！”
    你～～
    刘斌皱起眉头，这句话他也说过，可是被打了耳光。
    没想到爸爸也说了出来。
    莫名的感觉有些荒唐：“爸，我能骗你吗？
    我房东想找王铁柱办事，找我托关系想跟王铁柱吃饭。
    因为这事，我房东还给我保证五年不涨房租。
    现在你信了吧？”
    啊？
    刘栋放下手里的牌，仔细打量儿子的表情，见那副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他皱起眉头：“不可能啊，他家怎么可能发财？
    种地怎么可能发财？
    这说不通啊！”
    刘斌也想不通，但现实就是这样：“明天我带着红烧牦牛肉，去一趟二姨家。
    这么多年不来往，去一趟，就算是恢复走动了。”
    刘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决定去看看真假，听到带上红烧牦牛肉，冷声道：“不用带牦牛肉，自从跟你妈结婚，我一共去过一次。
    我亲自去一趟，就算是给他家脸了。
    带什么礼物，一会儿把牦牛肉盛出来，我这几个打牌的老朋友，今天留下吃饭。
    再开一瓶白酒。
    我们喝几杯。”
    刘斌一想也对，爸爸去就是给面子了：“行，咱们全家去，就是给他们家面子了。”
    张虹站起身，朝着厨房走去，眼泪无声的滑落。
    终于可以跟妹妹家走动了，眼看着老了，没几年好活了，见一面少一面。
    牧羊镇。
    王铁柱从诊所里拉出一把椅子，放在门口坐着，看着路人发呆。
    李尚送走了一个患者，从屋里走出来：“师傅，什么时情愁眉苦脸的？”
    王铁柱摇摇头，看到一条狗在大街上游荡，来往的车辆疾驰，黑色的狗子吓得缩着尾巴呜呜叫着冲过来。
    王铁柱看得皱眉：“谁家的狗，也不拴绳子。”
    李尚摇摇头：“不知道，可能谁家遗弃的，这年头，喜欢狗的多，但铲屎，遛狗，就这两样，他们就受不了。
    而且这种人很多，喂养几天，就开始遗弃。”
    黑色的细腰狗在门口的前腿搭在垃圾箱上，伸着脖子，似乎想找点吃的。
    王铁柱看着狗瘦的皮包骨头，毛发脏兮兮的，莫名的想起来老徒弟沈三世。
    想到他离婚后，一个人孤苦无依，宛如一条流浪的老狗。
    心中一阵发酸，走到对面的小卖部，买了几根火腿肠回来。
    剥开了，走到狗子跟前，喊了一句：“小黑，吃这个！”：
    黑狗停下翻找，回头张着嘴，伸着舌头，喘着气，看着王铁柱，看到王铁柱手里的火腿肠。
    两只前腿从垃圾箱上收回来，摇着尾巴跑到王铁柱跟前。
    来回的撒着欢的跑。
    来回跑了几趟，我在地上，头趴在地上，撅着屁股，摇着尾巴，盯着王铁柱手里的火腿肠。
    王铁柱准备扔地上，又觉得地上不干净，转身进入了诊所。
    黑狗看到这里，眼中露出失望，可怜巴巴的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诊所，蔫头耷脑地走向了垃圾桶。
    王铁柱拿着一张纸走出诊所，看到黑狗又去扒垃圾桶，喊了一声：“小黑，回来。”
    黑狗回头，这一次他没有摇头摆尾的跑过来，而是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王铁柱。
    王铁柱莫名的有些难受，总觉得这狗子的眼神，令人不忍，蹲下身子，把纸放在地上，然后把火腿肠放在纸上：“小黑，过来。”
    小黑似乎明白了，摇着尾巴冲到王铁柱跟前，低头闻了闻火腿肠，一口咬住。
    然后跑到墙根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他再次走到王铁柱跟前，仰着头，看着王铁柱。
    王铁柱笑着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狗头，黑狗没有动，闭上眼睛，任由抚摸。
    这么听话？
    王铁柱有些惊讶，剥开手里的另外一个火腿，伸手喂到了黑狗嘴边。
    黑狗闻了闻，却没有吃，而是跑到地上那张纸跟前，伸出嘴巴，碰了碰那张纸。
    然后抬头渴望的眼神看着王铁柱。
    王铁柱看到这一幕，突然心领神会：“你是让我把火腿肠放纸上吗？”
    狗子再次用嘴巴碰了碰地上的那张白纸，然后抬头看着王铁柱。
    王铁柱伸手把火腿肠放在纸上，狗子低头就咬在了嘴里，然后围绕着王铁柱转了一圈，尾巴不停的摇摆，几乎摇成一朵花。
    然后蹲在白纸跟前，几口吃掉了火腿肠。
    王铁柱看到这一幕，更加喜欢：“你要是不嫌弃，跟我回家。”
    狗子呜呜的叫着，头伸到王铁柱的裤腿跟前磨蹭。
    就像是在撒娇一样。
    ？
    王铁柱震惊了，这狗子听懂了，第一次有种可以跟狗子交流感觉，那种意外，惊讶，喜悦，一下子填满了心头。
    蹲下身子，摸了摸狗头：“你厉害了，不知道你还能干什么？”
    总觉得这狗子，有灵性，像是电视上看到的警犬一样。
    不过他也知道，这狗子肯定不是警犬。
    牧羊镇这种小地方，不要说警犬基地，就连派出所都没有配备警犬。
    牧羊镇地方太小了。
    黑狗走到诊所门口坐下。
    然后警惕的看着左右，就在这时候，一个患者朝着诊所走去。
    呜汪汪～～～
    黑狗突然龇牙冲着顾客叫唤了两声。
    声音不大，也没有扑上去的举动，就是叫唤了两声。
    有一点像是警告。
    患者吓得后退两步：“你们诊所怎么还养狗？”
    呜呜呜～
    狗子低头，呜呜叫唤着跑到了王铁柱跟前，像是受了委屈一样。
    王铁柱看得惊讶，这狗子似乎在说，它会看家，病人生气了，它好像明白错了，顾客不是坏人，蹲在他的脚边，委屈的叫唤。
    王铁柱笑着对顾客道：“不好意思，刚拾的狗，不懂事，你进去吧，我领他离开。”
    说完叫狗子进入面包车，开着车往家走。
    他脸上洋溢着喜悦，时不时的看一眼副驾驶的狗子。
    他想到了高兴的事情，明天，也许后天，刘斌肯定会来家里的。
    妈妈在，他不好意思动手，但狗子可以赶人。
    想到刘斌被狗子追的狼狈模样。
    他笑得更加开心了。
    夕阳西下。
    落日余晖中，水井村宛如世外桃源，炊烟袅袅，鸡鸣狗叫孩子吵闹。
    王铁柱打开车窗，感受着山里的凉风。
    汽车在家门口停下。
    领着狗子进入院子，指着院子大门对黑狗道：“这道门，外面不能出去，出去就要栓绳子。
    在家里干什么都行。
    另外不许咬人，除非我下命令。
    听见没有。”
    张霞从屋里出来，看到儿子跟一只黑狗说话，笑着道：“谁家的狗，你跟它说，它能听懂吗？”
    王铁柱感觉黑头能懂，但这是跟妈妈解释，似乎有点难，胡乱的应付道：“说得多了，它就懂了。
    这是我拾的狗，在牧羊镇上，他在那里扒垃圾，看着挺可怜的，我就带回来了。”
    张霞看着黑狗脏兮兮的，毛发乱糟糟的，瘦得皮包骨头一样：“嗯，是挺可怜的，那就带回来吧，你从小喜欢养狗，只是上学忙得很，没有时间伺候。
    现在有时间了，就养着吧。
    哦，对了，我给你说一件事，你大姨打电话，明天要来咱家走亲戚。
    这都断了这些年了，终于来了，明天早上你带我去镇上，买一些酒菜，饭菜做得丰盛一些。”
    明天？
    王铁柱伸手摸着黑子的狗头道：“好，太及时了，那就给他准备一顿大餐。
    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张霞白了王铁柱一眼：“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吃不完兜着走，那是对仇人说的。
    一天天的，还是大学生呢。”
    王铁柱笑着道：“我就是想让他们吃饱，吃撑着，表示我对他们的热情欢迎。”
    张霞哼了一声道：“这还差不多，洗洗手，准备吃饭。”
    说完进入了厨房。
    王铁柱蹲下身子，摸着黑头的头，一脸严肃的道：“黑子，今天给我好好吃，吃饱了，明天咬人才有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