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励？”
    温励寒眼带心疼，“是不是做噩梦了？”
    嵇黎初闭着眼睛拧紧眉头的样子，看得他揪心不止。
    他甚至能体会到嵇黎初梦里的绝望。
    嵇黎初额头蒙着薄汗，身上也是湿漉漉的一片，她从小就这样，不爱生病，可一旦生病就是来势汹汹，一点预兆都没有。
    以前她总是喜欢熬，蒙上被子逼自己发汗，不到忍受不了坚决不吃药。
    而每次只要一发汗，再高的温度也能快速降下来。
    喉咙吞咽几下，没了那种如同吞针的感觉，嵇黎初知道，这算是恢复了。
    “这是哪儿？”
    温励寒看她想要起身，扶着她的手臂给她一点支撑力，“我退伍后住的地方，你在望初山晕倒，我带你回来的，让医生给你打了退烧针，现在感觉怎么样？”
    嵇黎初听得一惊，“你把我从望初山带回来的？”
    温励寒听着她暗哑无力的声音，知道她在想什么。
    正欲解释，嵇黎初沉声道：“送我回去。”
    温励寒一怔，诧异到愕然，“阿黎...”
    嵇黎初掀开被子下床，态度不容置喙，“阿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就这样把我从颜堇琛家带走，有没有想过他知道后会怎么想，又会做什么？”
    温励寒眸光一闪而逝的受伤，“所以你是在怕他误会？”
    嵇黎初下床的动作僵住，看向温励寒，忽的如鲠在喉，想说不是，可潜意识告诉她明明就是。
    “他现在因为我还躺在医院，我跟他的关系还没...”
    “我刚才给他打过电话了。”
    温励寒轻飘飘打断了嵇黎初的解释，“我说了你在我这儿，也告诉他等你醒了，如果你想回去我不拦着，如果你不想再跟他有交集，我不会让他再用阿森困住你。”
    嵇黎初听完之后第一反应，颜堇琛已经知道了？
    心里燃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像是真的怕颜堇琛误会，又像是怕他会对温励寒做什么。
    “所以你现在是在让我做选择，选你还是选颜堇琛是吗？”
    嵇黎初心底千回百转，偏脸上异常平静，“阿励，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只会让事情往更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现在已经够乱了，你为什么要一次一次的逼我？”
    温励寒绷着脸，“如果我要你做选择，你会选谁？”
    嵇黎初脱口而出：“我凭什么非要在你跟颜堇琛之间做出选择？我就不能有其他选项吗？”
    “阿黎...”
    “温励寒，你明明知道颜堇琛知道你把我带走之后会做出什么事，你还是不管不顾地带我走了，你明明知道他现在因为我才会躺在医院，如果他再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去面对他爸妈？你明明知道我跟他的关系现在还没有断清楚，你这样做只会把我逼到更加举步维艰的地步，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
    一连串的质问让温励寒瞬间万箭穿心，胸口痛到麻木，“你喜欢颜堇琛？”
    嵇黎初咬紧牙关，想忍住眼眶的灼热，可她越是想忍，情绪就越是不受控制，在眼泪不争气落下的一刻，她压着那抹钻心的疼痛，开口道：“我喜不喜欢他跟你带我走这件事没有关系，就算是我要走，也不能是你带我走，你不应该参与进来。”
    温励寒喉结滚动，想要抬手帮她擦掉眼泪，“阿黎，我会把阿森带到你面前，你不用再委屈自己继续跟颜堇琛的婚姻关系。”
    嵇黎初偏头躲开了温励寒伸过来的手，“不用了，我不找了，你跟颜堇琛谁都不用再为我做什么，不管是我跟你还是跟他，我都不想再继续纠缠不清了。”
    温励寒的手僵在半空，好半天才找回声音：“你不是喜欢上了颜堇琛，你是不爱我了...”
    嵇黎初蹙眉咬牙都没能抵挡住心底的悲痛欲绝。
    温励寒一句话带来的是回忆的千军万马，他们好像不该这样，不止这样，但又只能这样了。
    所有凌晨三点的担心期待，所有隔着手机屏幕都无法阻隔的爱意坚定，所有畅想过的以后，所有的所有在这一刻都成了言不由衷和无可奈何，
    她不可能再有牵着温励寒的手，去敬各位来宾酒的机会。
    他也没能等到他的女孩一袭白纱柔声说她愿意。
    最初相见脸红的两人，终是在最后眼红说了再见。
    世事无常也好，造物弄人也罢，饶是谁都抵抗不过命运。
    缘分这种东西，你得信！
    嵇黎初猝不及防的心动，最后覆水难收。
    温励寒在历经半生的薄凉后遇到的月亮，短暂拥有后，还给了浩瀚宇宙，自己留在这无尽的黑暗紧抱还未流失殆尽的温暖......
    “阿黎...对不起。”
    是他错了，从他自以为是狠心丢下她的那一刻他就错了。
    以前的嵇黎初总是站在原地等他，无论何时，他一回头，都有她朝他张开双手。
    可这一次，她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后，也挥了挥手，跟这段无可奈何越来越多的恋爱说了再见。
    山鸟与鱼不同路，从此山水不相逢......
    嵇黎初在温励寒眸光一寸一寸暗淡下去的时候，忽的俯身抱住他。
    温励寒原本已经沉底的心重新开始想要自救。
    只是，当他听见嵇黎初用压抑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喃喃，他才明白，这个拥抱意味着什么。
    “阿励，对不起，这一次我要先走了，我不愿意你不开心，我回忆里的阿励永远都是那么意气风发，所以，别再回头看，忘了我好好往前走，你就当成全我最后的任性，答应我，好不好...”
    这个拥抱他们都等了太久，在确定道别的这一刻，可能他们都想时间就静止在这里，可他们谁都知道不可能。
    这趟列车终是有人要下车，而后重新启程，他们不能再同行了。
    温励寒听着她的难忍的哽咽，用力紧紧回抱，枪林弹雨里搏命不皱眉头的他，在嵇黎初的轻声啜泣里，被伤得血肉模糊，眼眶再也承受不住那股湿润，将不舍全都融化在了这个拥抱中......
    ......
    而同样垂死挣扎的颜堇琛，此刻被赶回来的吴铭搀扶着站在床边，眼睛死死地看着那道始终没有动静的房门。
    秦天那边说还没找到人，裴竹也只回了一句不知道后挂了电话。
    他就这么无望地看着，不知道是在期待什么，又或是在等彻底心死。
    嵇黎初不会回来了，他的阿黎还没听到他的爱意就决定不要他了。
    不用等温励寒出手，颜堇琛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绝望，他连真正的拥有都不曾有过，就要体会这万念俱灰的失去，关键是他还无能为力。
    “琛哥，先躺下吧，你这样会受不了的。”
    颜堇琛没理会吴铭的担心。
    “秦天一定会把嵇小姐带回来的。”
    “吴铭，你说阿黎在听见我爸说那些话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其实我跟温励寒也没什么不一样，我让她又经历了一次不被喜欢的否定，你说她会不会因为这样就不要我了...”
    “琛哥，我...”
    吴铭本就如鲠在喉，突然被推开的房门更是让他一瞬失去语言功能。
    等到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时，他本能地看向颜堇琛。
    面无血色的颜堇琛也在确认了来人之后，忽的扬起了唇角，眼眶快速浮起一层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