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监控里赵景林从奶奶住处走出来，他在那里待了一个多小时，风宸挥挥手让负责监控室的工作人员结束了这次监控调取，转身离开。
下山前，他没考虑过这么复杂的情况，就利益而言，不过是按部就班的发展。
但感情这方面，多少有点儿玩儿崩了，姜娴、宋知微、赵景林……他谁都对不起。
“拿个新手机，跟这个一起送到风露园去，顺便带份夜宵。”
风宸将从赵景林那里带走的手机丢给一旁的仆人，手机虽然还能用，屏幕显然有点儿碎掉了。
至于他自己，却是乘车去了爷爷奶奶住的主楼，因为距离有点儿远。
姜娴的事，传到奶奶耳中，会让老人家对自己这个孙子伤心的，所以他得先去安住老人家的心。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不过只是一个单纯无辜的孩子，因为被奶奶催婚，才会迫不及待的约姜娴见面商量这种事啊！
作为这种八卦新闻暴露在十大家族面前，他也很无奈啊！
奶奶不是傻子，要是让她先听到新闻，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风宸。
所以，风宸得在她听到新闻之前，向她讲述自己今天去见了姜娴的事，并让她相信，她的孙子是多么单纯无辜可爱，给她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
会发生这种事，都是有坏人在害她孙子，至于这个坏人，风宸已经选好了。
“奶奶！”
“奶奶！”
到达主楼，风宸推开车门的一刹，已经变成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无视礼节性的通报程序，直接一路闯进奶奶的起居室，这个时间点，姜瑢已经准备睡觉了，只是习惯性的捧着份报纸在看。
虽然现在有信息密度更高的信息获取方式，但因为姜瑢年轻的时候从事过一些文化工作，所以她喜欢看纸质书和报纸。
“小宸？”
“这么晚了，你来这儿干什么？”
姜瑢有些诧异的看了风宸一眼，放下报纸，很快想到什么，眯着眼笑侃。
“怎么……是你那个小书童给你吹耳旁风了，讲我逼他做事，要你来讨个说法？”
“啊？”
“您说小林？奶奶您有什么事儿吩咐他？”
“他办事儿倒还挺利索的，难道他不肯？”
“什么事儿？我去给他说好了。”
风宸自顾坐在姜瑢对面的椅子上，显得颇为讶异，显得有些大大咧咧，活泼开朗的对着姜瑢呲牙笑着，十分阳光。
“呵！一点儿小事，只是你那个小书童旁人使唤不动罢了。”
“宸儿这么晚到奶奶这儿来，难道不是为了这事？”
姜瑢一抖报纸按折痕叠好随手放在一边，递了个眼神给旁边中年女仆，同时对风宸询问着。
等她问完话，原本侍立在房间边缘，存在感很低的女仆，也正好上前两步听候吩咐。
“宸儿想喝点儿什么？”
“再去拿点儿好消化的糕点来吧！”
姜瑢一边对风宸询问，一边对女仆吩咐道。
“给我一杯热可可。”
风宸抬头对着女仆笑了一下，虽然他也可以要一杯酒，但显然，可可这种饮料，会让姜瑢更加清晰的察觉到她可爱的孙子还是个小孩子。
“今天我去找娴儿了，我想奶奶您说的那件事，还是得跟她商量一下吧？毕竟是两个人的事，她也有发表意见的权利。”
风宸主动说起今天去见姜娴的事。
“哼……订婚可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族的事。”
姜瑢看着风宸，带着几分慈祥和蔼又有些无奈的淡笑着摇头纠正。
而且，姜娴实际上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
但姜瑢没有纠正到这种程度，孩子还小，天真一些就天真一些吧，生在这种家庭，他很快就会明白，有些事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公平公正，符合大多数人的观念。
“娴儿说她爸妈不让她出门，只能让她的闺蜜帮忙，去她闺蜜那儿见了一面。”
“奶奶，娴儿不太开心的样子，你们惩罚她了吗？她没做错什么。”
风宸接着自顾自的说着。
姜瑢抬手揉了揉眉心。
“这还叫没做错什么？太爷爷是不是没教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完成三书六礼之前，不能对女孩子动手动脚？”
风宸摆弄着奶奶桌上宝石小猫的摆件，闻言停下抬头看了一眼姜瑢。
“太爷爷说，我能得到一切我想要的东西。”
姜瑢眼角跳了跳，心中有些破口大骂，该死的糟老头子，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虽然对公公有些意见，姜瑢到底没纠正风宸的话，只是教训道。
“现在你知道了？不能随便对女孩子做那种事。”
“为什么？爷爷刚下山的时候不是……”
风宸一脸懵懂的看向姜瑢。
姜瑢又在心中将风傲骂了一遍。
那还不是风宸在山上太乖了，老东西担心他修道修得清心寡欲，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她就说不用试吧！
“有些女孩子可以，但有些不行，你要懂得区分。”
姜瑢不得不妥协一半，放弃教风宸做个真正的君子，语重心长的改口教训道。
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教育痛点，让姜瑢很快与风宸将关系拉得更近，更加认识到他可爱的孙子，不但年纪尚小，还被老爷子教歪了。
风宸在姜瑢这里待了很久，像个青春期的孩子，兴奋的向姜瑢分享着他去见姜娴的心路历程与对姜娴的喜爱，顺便让姜瑢深切体会到熊孩子让人又爱又恨的教育痛点。
直到夜深，姜瑢实在困得受不了了，狠心将风宸赶走。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祖孙会谈。
只可惜，还是没问清楚，今天奶奶找赵景林到底聊了些什么。
风宸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风露园的方向，最终还是选择回到自己的住处，给赵景林打去一个电话。
虽然跟奶奶聊的都是姜娴，没提两句赵景林，但他还是能从奶奶的语气中感受得出来，奶奶对他和赵景林的亲密，有点儿意见。
“少主，有什么吩咐？”
“要我帮你洗澡吗？因为你说天亮之前不能离开这个房间，所以我没过来。”
赵景林几乎秒接，电话那端传来温和而平静的声音，除了比平常略显低沉，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显然，他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了。
“呵呵……”
风宸闻言笑了两声。
“在你眼中我就是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废物吗？”
“我刚刚去奶奶那儿了，待到现在。”
风宸想了想，意有所指的提及此事。
赵景林怔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风宸要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把书房搞成那个样子，并不难。
“阿宸……别为我做蠢事。”
赵景林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低声道。
他应该更隐蔽的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至少不应该让风宸发现。
“老夫人她也只是做了一件平平无奇的事，要是我是她，会做得更加苛刻。”
“哼哼哼……”
风宸没有打断他，笑了半晌。
“嗳！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会为你出头吧？”
“……”
电话那端喋喋不休的解释和劝说，甚至于忏悔，在听到风宸的话后，陷入了一片沉寂。
果然，喜欢一个人，总是容易失去理智，为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手足无措。
“呵……是我想多了，抱歉。”
“你就当我自恋吧！”
良久，赵景林也跟着笑了一声，淡淡道。
只是，目光瞥向一旁桌子上剩余的食物时，不觉带着几分失神。
“奶奶让你做什么事？”
风宸不紧不慢的追问。
不好直接问姜瑢，但对赵景林就没有什么好不好的。
“一点小事……”
“小事你怎么不应？小事也要瞒我？”
风宸直接打断了他的敷衍，质疑道。
“她想让我劝你，接受与姜娴订婚，不要闹什么幺蛾子，让我随时向她汇报，你的动向和想法。”
赵景林不再掩饰，坦诚的告诉风宸，这没什么不好说的。
他从来没打算，向风宸隐瞒什么，毕竟风宸本来就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隐瞒，只会让他质疑自己的忠诚。
“只是这样？”
“那告诉我，你的书房，真的是被人打劫了？”
风宸拨弄着手中的枣木流珠，俯身趴在身前的栏杆，垂眸看去，可以望见远处风露园的灯光。
“嘿嘿……”
赵景林抬头笑了两声，本想用笑声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最终，笑到笑不出来。
“她还说，是姜娴的话，可以放任我们的关系，换成其他人，恐怕不会这么宽容。”
“阿宸……”
“她那么说的时候，我真希望我们从来没有走到这一步。”
“原来我们的关系，已经这么龌龊，见不得人，不被容许……”
赵景林起身走到窗前，躺在窗前的单人椅上，望向窗外深邃的夜色。
今夜月色很美，难得没有乌云蔽空，但他和风宸……不是唯美的窗前月，而是这无穷无尽的夜间黑。
风宸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流珠，在掌心嵌下圆珠的印记，直到坚硬的枣木珠开裂变成两半脱了线。
“联姻而已，不必在意。”
“这点儿小问题，我还是能处理的。”
风宸垂眸看着手中的流珠，松开手掌，见到开裂的珠子，索性脱手将这串流珠丢下楼。
他的语气极为平淡，让人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我当然相信你，这种事……只要你一个首肯，我也能处理。”
“只是……”
赵景林暗暗轻叹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风宸不一定，是会一直站在他这边的。
他可以面对一切敌人，处理一切问题，如果站在面前的是风宸的话，他手中的刀，也只能用来引颈自戮而已。
“小林！”
“你真的相信我了吗？”
察觉到电话那端的低沉，风宸皱眉，略显严肃的追问。
既然相信他，就不应该仅仅相信他的能力，而是……相信他不会让他受委屈。
“我该怎么证明？”
赵景林闻言微怔了一刹，苦笑了一声，喃喃道。
风宸总是怀疑他，一些没法证明的事。
“不要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难过，要是不开心……”
“呵……等风头过了，我们去把奶奶新买的丝绢厂烧了。”
“……”
“会上社会新闻的。”
赵景林沉默了一刹，默默提醒。
“不闹出人命问题不大。”
风宸不在意的回答。
“你做这种事，真的会开心吗？”
赵景林表示极为不解。
“当然啊！你不觉得，很热闹，很有意思吗？”
“一成不变的生活中，突如其来的意外，就是很有意思啊！”
“特别是看着人们为了意外奔忙的时候。”
“你会看到世界上所有的可能，意外会比明天先到达。”
风宸显得有些雀跃的回答，试图向赵景林传达这种快乐。
“我跟你不一样。”
赵景林低声呢喃，虽然他能听出风宸雀跃的情绪，跟随他的情绪而开心，但他始终无法理解风宸从破坏中得到快乐的底层逻辑。
“那你喜欢做什么？”
风宸顿了一下，回过神儿来，如果是为了安慰赵景林的话，确实不应该约他做自己喜欢的事。
“嗯……帮你洗澡。”
赵景林思索了片刻，带着一丝笑意，肯定的回答。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不过是风宸交给他什么任务，他就做什么。
要说有那么一点喜欢的偏向的话，他喜欢看着风宸做所有的事。
这个回答是故意的。
“啧……”
风宸轻啧一声，一言难尽。
“你这爱好可真够特别的。”
“还有其他的吗？”
风宸追问道，这种特别的爱好，真没法儿满足。
“爱做的事……跟你。”
听到这样的回答，风宸沉默了片刻。
随即低声笑了半晌。
“难得好心想要安慰你，这么回答的话，什么都得不到。”
“下次……不开心的话先对我说，说不定我会大发慈悲的安慰你呢？”
“你确定不是揍我一顿吗？然后威胁我，你吵到我了，不准哭！”
赵景林嗤笑一声，反问道。
风宸转了转眼珠。
“你真的很记仇。”
“明天跟我一起出门，早点休息。”
“去干嘛？下午睡够了，睡不着。”
赵景林愣了一下，下意识认真的询问。
一般而言，他会为风宸做好行程计划。
“如果我说是去姜家请罪，去向知微道歉，你会不会难过？”
风宸屈指轻点栏杆，询问道。
他也可以不带赵景林出门，但在家里的话，不是给奶奶更多找他交涉的机会。
因为姜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被十大家族的小圈子议论，姜娴和宋知微，他都得安抚好她们的情绪，不然因爱生恨，真成仇人了。
树这种敌人，没必要，玩儿脱就不划算了。
情人太多，果然是一件很苦恼的事情。
“如果会呢？你会怎么做？”
赵景林侧目思索片刻，试探的追问。
“哼哼……”
“对你说，别难过。”
风宸哼哼笑了两声，开着玩笑回答。
“那算了，我还是不会难过了。”
赵景林也随之笑了一声，回答道。
他不会为此难过，是真的，因为姜娴和宋知微，并没有比他的处境好到哪里去。
风宸对她们的喜欢有限度，就像对自己一样。
哪怕是姬兰汀……
对风宸来说，没有一个人特别。
他有时候甚至会怜悯风宸的情人们，听着文学大师精心编纂的情书文案，却没有一个字，是风宸亲自打下发出。
收着节日限定的礼物，每一个纪念日都被记得清清楚楚，只是管理她们档案的工作人员，比风宸记得更清楚。
乃至于，每次约会前，会有人给他写好便条。
她们得到的，除了虚假的爱情幻觉，只有风宸偶尔想起时一个青睐垂眸。
风宸会去赔罪、道歉、安慰，大抵不是出自于愧疚，只是有必要罢了。
如果他真的会愧疚，就不会在这个时候约姜娴出来，故意与她亲近，还故意宣扬出去，让她成为被人议论的话题。
“小林……晚安。”
风宸安静了片刻，听着电话那端呼吸的频率，缓缓道了声晚安，挂断电话。
这个频率的话，心情应该还不错。
任务列表完成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