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凌欣精神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一路上哈欠连天外加腿软。
    如今市里严格提倡车让行人。
    在晶耀集团家属区门口，有一道斑马线。
    旁边公交停下了。
    但半天没人经过。
    何凌欣的甲壳虫就慢慢滑行过去。
    没想到突然一个老太太出现在左前角，被车身剐蹭，缓缓倒地。
    她的脑袋顿时就蒙了。
    慌忙下车搀扶老人。
    “丫头别怕，我不碰瓷。”
    毕竟老胳膊老腿的，根本不经摔。
    这会儿说话的时候，脸色都是苍白的。
    何凌欣有些脸红。她刚才的确想到过碰瓷。
    “先上你车吧！咱不能给城市添堵。”
    “啊？好，听您的。”
    甲壳虫就这么开走了，让看热闹的人大失所望。
    车上，何凌欣还是有些忐忑。
    不过老太太戴着眼镜，穿着体面，一脸慈祥，倒是打消了她几分疑虑。
    “啊！您膝盖擦破皮了，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不用，乡下人哪有那么矫情，搞点药水抹一抹就好。”
    老太太看了眼何凌欣戴的老梅花表，目光有些复杂，再看看何凌欣的脸蛋身材，会心一笑。
    她也会刷视频，何凌欣这张脸，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国泰民安脸。
    “小姑娘，手表能给我看看么？”
    “啊？这个……”何凌欣顿时一阵手足无措。
    老太太大度的笑了，“不方便就算了。”
    心里却暗骂大孙子：臭小子，爷爷的遗物也是能随便送人的吗？
    不过送给这位小姑娘，她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大孙子都是要结婚的人，这样做合适吗？
    在老太太的坚持下，何凌欣买了碘伏、百多邦喷剂，给她处理了伤口。
    “小姑娘，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老太太饶有兴趣的样子。
    “奶奶，我在报社工作。”面对老太太，何凌欣也有种莫名的好感。
    “报社？专门挖黑料的那种？”
    “哈哈，奶奶也还挺时髦。”
    何凌欣一阵娇笑，“不过，我在龙阳日报，那是党报，算是政府喉舌。”
    “哎吆，那是公务员吗？”
    “算是吧！”
    “那可是铁饭碗啊！”
    “呵呵……”何凌欣一时间无法接话，随口来了句，“奶奶，你是从乡下来的？”
    “嗯嗯，今天天没亮，就赶上了进城的大巴，到了北客站，又转了两趟公交。”
    “您来做什么？”
    “看我大孙子。”
    “那怎么不让他接您？”
    “我大孙子可优秀了，大学毕业后进了晶耀集团，短短几年，就成了总经理的秘书，副处级干部呢！”
    何凌欣发现，老太太提起孙子时，脸上有一种莫名的光芒。
    那应该叫做骄傲吧！
    不对。
    晶耀集团总经理秘书？
    何凌欣心里咯噔一下。
    老太太继续喋喋不休：“他的婚期安排在下个月，平时工作也忙，应酬也多，昨天半夜突然给我发了一条语音，我觉着怪怪的，就来看看他。”
    “只有突然袭击，才能看到真相。”
    何凌欣点点头，老太太算是解释了不让大孙子接的原因。
    “那您现在去哪？”
    “先去他家。”
    “那我……”
    “老太婆腿脚不便，小姑娘你要是不忙，能不能送送我？”
    “啊？”
    “就麻烦你了。”
    “好吧。”何凌欣眉开眼笑，“谁让我跟您投缘呢！”
    “我也这么觉得。”
    但随着甲壳虫驶入小区，何凌欣心慌起来。
    她还没有做好面对季平安的准备。
    总的来说，她还是比较保守的一个人。
    但老太太拉着她不放手，她也很无奈。
    找到楼后，走进电梯，摁下25层。
    何凌欣终于找到一只口罩戴上了。
    老太太看到这一幕，心里头想的不免多了些。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楼层，二人出来，老太太刚刚抬手按压门铃，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奶奶？”
    拖着行李箱，赵倩倩这一声无比复杂。
    “倩倩啊？你这是要去哪里？平安呢？”
    至此，何凌欣不得不感叹世事的奇妙，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她一不小心，就剐蹭到了季平安的奶奶。
    而面前的赵倩倩，何凌欣也知道，就是对方结婚证上的女人。
    倒是有几分姿色，不过比自己还差一些。
    何凌欣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沾沾自喜，打心底都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奶奶对不起，我们分开了，这是房间钥匙。”
    “分开了，这是什么意思？倩倩你把话说清楚啊！”
    老太太激动起来。
    赵倩倩说：“我们离婚了。”
    老太太直接一个踉跄，何凌欣忙不迭扶住，心里头居然一阵窃喜。
    她越发瞧不起自己。
    “离婚？为什么离婚？是平安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听到这话，何凌欣一阵心虚，就好像成了破坏别人婚姻的小三。
    好在，赵倩倩接下来的话，让她松了口气。
    “不是的奶奶，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平安，对不起您，辜负了您的厚爱。”
    赵倩倩哭着鞠了一躬。
    “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奶奶，求您别问了。”
    “那平安人在哪里？公司还是……”
    “靳总去世了，平安被公司派到莲花乡挂职锻炼，出任副乡长一职。”
    老太太惊呼：“靳总去世了，这么大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平安应该是怕您担心吧！”
    赵倩倩说完，红着眼睛摇摇头，“奶奶，您是个好奶奶，再见了，下辈子倩倩再做您的孙媳妇。”
    看着电梯门关上，老太太忍不住抓住心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奶奶，别难过了。”
    何凌欣没有幸灾乐祸沾沾自喜。
    这其中必有隐情。
    同时，也能发现，季平安的奶奶，真是一个善良可敬的老人。
    否则，都跟季平安离婚了，赵倩倩为什么还念着老太太的好，对她充满了深深的愧疚，至少表面上是。
    “奶奶，现在你什么打算？”
    “副处到副科，虽然企业和体制不一样，但平安也是遭贬了呀！”
    何凌欣惊讶地发现，老太太懂得真是不少。
    老太太掏出老人机，找到季平安的号码拨过去，打了几次，始终关机。
    “这个混小子，到底在干什么！”
    “不行，我要去莲花乡。”
    老太太挣扎着就要朝外走。
    “要不我送您？”何凌欣鬼使神差来了一句。
    “好，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老太太锁好门，二人下楼上车，甲壳虫往莲花乡开去。
    原本何凌欣准备找季平安兴师问罪的。
    无论如何，吃亏的是她。
    珍贵的第一次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没了。
    但现在看看，季平安也挺惨的。
    领导死了，老婆跑了，还惨遭发配。
    那暂时就不跟他计较了。
    “小姑娘，你认识我大孙子吧！”
    老太太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啊？”何凌欣一脚刹车，差点将发动机闷死。
    “淡定点，干嘛这么大反应。”
    “我……没有。”
    “唉！我大孙子也是个可怜人，他爸妈早早就走了，剩下我们奶孙俩相依为命。”
    说到这里，老太太抹了抹眼角。
    “奶奶……”何凌欣忍不住有些同情。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但我大孙子争气，从小到大学习不用我操心，样样优秀，毕业后就进了晶耀集团。”
    “婚礼就在下个月，不知道为什么……”
    “奶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何凌欣出言安慰。
    “我相信！”老太太点点头，“平安是个重感情的人，绝不会亏待身边的人。”
    何凌欣总觉得老太太这句话是对她讲的。
    ……
    晶耀集团，人力资源部。
    尽管是副部长，但因为有个好爹，基本上部长都要看张龙涛的脸色。
    不过这会儿，张龙涛的脸色很差。
    何凌欣被季平安睡了这件事，让他如鲠在喉，却又不能发作。
    他百无聊赖的刷视频，突然就刷到了莲花乡发生的惨剧。
    因为季平安的缘故，张龙涛对莲花乡很敏感。
    第一时间给同学闫涛去了电话，确认了事情的真实性，同时还得到了内幕消息，县乡两级党政班子已经达成共识，要让季平安背这个锅。
    “哈哈哈，哈哈哈！”
    挂断电话，张龙涛猖狂大笑。
    郁闷的心情瞬间无比畅快。
    既然季三斤必死无疑，何不让他死得更惨一点？
    “权哥，莲花乡的惨剧听说了吧！帮我办件事……”
    脏事儿就得找专业的人。
    张龙涛找了一个本地道上混得不错的家伙。
    手机泡水废了，身处招待所的季平安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就在他越发昏沉的时候，听见楼下有人叫他。
    “季平安，你这个不作为的干部，你就是杀人凶手，下来受死！”
    季平安踉踉跄跄下楼。
    刚到外面，一只鸡蛋在其头上炸开，腥臭无比。
    紧跟着，数不清的臭鸡蛋、烂番茄、烂菜叶子、白菜帮子，瞬间将季平安淹没。
    他就像一个公开处刑的囚犯。
    他崩溃的跪倒在地。
    面对这群情激愤的死者家属。
    他一个劲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还有机会，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惨剧再次发生。”
    就在这时，一辆甲壳虫驶来。
    “你们干什么！”
    “不许动我孙子！”
    车子尚未停稳，老太太就冲了下去，如同老母鸡一般护在季平安面前。
    “奶奶……”
    季平安眼眶一热身子一软，昏死过去。
    看着实况录像，看到如同丧家之犬的季平安，张龙涛乐不可支，浑身没有一个毛孔不舒坦。
    “权哥，事儿办的真漂亮。这点钱，请兄弟们喝茶。”
    张龙涛大气地转了两万块过去。
    他很清楚，若是没人带节奏，季平安不可能这么惨。
    “对了，权哥，把这个视频放到网上，这种不作为的官员，应该遭到全网讨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