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天还是很热，又是大中午。
    贺章的衬衣迅速湿透，尽量用身子给她挡住日头。
    到医院的距离，说近不近，大概有两公里。
    汗顺着他脸颊流下来，挂在下巴。
    也许是被他抱着，林书颜反而安心下来，她抿着唇不吭声，疼的时候也只是忍着，不让他分心。
    贺章第一次庆幸自己十年如一日的训练，抱着她也不觉得负担。
    终于，十多分钟后。
    几人进了医院大门。
    “医生，医生……”
    护士赶紧安排了病房，张医生闻讯赶来。
    贺章把人放在床上，看了眼腕表，语气急促，“疼五十五分钟了，是要生了吗？什么时候生，提前了十天会不会有危险。”
    他一连串的问话，神情严肃得像在下达命令。
    张医生看了这大团长一眼说，“别着急，先检查一下，没那么快生。”
    她给手消毒，戴上手套，随口问，“下面这么多人怎么过来的？”
    “他抱我过来的，”林书颜小声开口，躺在病床上，有医生在顿时就放心了。
    张医生心想，得亏是这贺团长，这体格，不然哪里抱得了人过来。
    护士拉上帘子，张医生给人做了检查。
    “才发动，勉强开了一指，吃点东西休息下，把身上的汗擦擦换一身衣服。”
    “对，衣服还在车上呢，我去给嫂子拿，”贺小雨拔腿就跑了出去，这种时候要让她哥陪着嫂子。
    贺章还在跟张医生说话，再三确认了现在没什么事，眉头才松了些，转身坐回床边。
    在医院，林书颜安心了，小脸没刚刚那么白，纤细的手指去抓他的手，贺章反握住她，“是不是很疼？”
    林书颜摇摇头，“还能忍忍。”
    “我给你擦擦汗。”
    “好，”她浑身都是汗，头发沾在脸上很不舒服。
    贺章找了毛巾，打了温水，回来时候自己脸上还挂着水滴，随手擦了把，就细心地帮她擦。
    林书颜小脸苍白，他也没好到哪去。
    听她说疼，说害怕。每说一次，就是往他心口插一刀，心疼得要命。
    毛巾擦去她脸上的汗，再擦到脖子上，贺章突然说，“颜颜 ，我们就要一个孩子，不管男孩女孩。”
    “恩……”
    林书颜应他。
    这么疼她也说不出再要一个的话，以后再说。
    ……
    街道上还是人多，贺小雨跑到车子旁的时候。看到两人围在旁边。
    巧得很，是李正和同班的。
    “李正，你怎么在这？”
    李正眼睛一亮，咧嘴笑开，“我俩正准备回军区呢，结果被堵在这了，又看到这车好像是贺团开的，门都没关担心有什么事，就守着了。”
    “你怎么在这里？”
    贺小雨急着送东西回去，说，“我嫂子要生了，在医院呢。刚刚我们也被堵着，对了你回去的时候找一下4团丁班长，请他去家属院一趟把我奶奶送过来，明后天都行。”
    “哦，好，”李正还有些懵，“我先帮你送东西吧。”
    “不用了，不耽误你们时间，我得赶紧走，”说完，贺小雨抱起东西走了。
    ……
    换上干净舒服的衣服，林书颜好受了许多。
    “嫂子，你想吃什么，我去买饭。”
    林书颜没什么胃口，但也不能不吃，“你看着买就好。”
    想着马上要当小姑姑，贺小雨无比积极，贺章交待她让那边师父炖个鸡汤。
    “知道了哥，”说完，又风风火火地跑了。
    林书颜这一熬，就熬到了晚上。
    下午逐渐加剧了疼，偏偏张医生说她开指慢，要起来走走。
    贺章只能扶着人在走廊里来回，又爬了会儿楼梯。
    林书颜‘叭叭’掉着眼泪，捂着肚子就站在楼梯上哭，“疼……”
    她嗓音细细软软的，听得人揪心。
    贺章站在下面楼梯，让人倚着肩头，面色发白，等她忍过一阵又给人喂水。
    水里泡着山参片，林书颜还偷摸放了点灵泉水的结晶，她疼得受不住，被发现就发现。
    也许是因为上辈子病痛疼怕了，所以这辈子格外受不住。
    又或者是贺章把她照顾得太好，她很久没受过伤。
    贺章帮她擦着眼泪，擦着汗，大掌轻轻托住她腹底，“乖，生出来就不疼了。”
    “宝宝还不出来，出，出来你打她屁股，”林书颜抱着他，嗓音带着委屈。
    “好，打她屁股。”
    孩子像是听到了，拱着小身子往下挣了挣，林书颜又心疼了，“你怎么能打宝宝呢，她也想出来，不是故意让我疼的。”
    贺章毫无原则，媳妇说什么就是说什么，“好，不打她。”
    “贺章，我会不会疼死啊……”
    小妻子疼怕了，可怜兮兮问他。
    贺章心口一揪，“不会，你不是看到嫂子生孩子了吗？也是这样的。”
    他其实什么都不懂，但只能这么安慰。
    林书颜说够了，扶着腰又往上迈了两步， 肚子坠痛着，每一步都是煎熬。
    楼梯上没有人，只偶尔从病房那边传来一两声撕心裂肺的痛呼，贺章就会抬手捂住她耳朵。
    他后悔了，要什么孩子啊。
    他哪里看得了颜颜受这份罪……
    ……
    凌晨一点，林书颜破水了。
    孩子好像就是赶着新的一天，她疼到没有力气，被推进产房的时候只咽呜着掉眼泪。
    说她害怕，说她难受，眼巴巴看着贺章。
    男人眼睛通红，牙关紧咬，等产房的门关上，腿几乎发软。
    护士哪里见过这场景，跟生离死别似的…看起来这么高大威猛的军官，媳妇掉个眼泪他都快疯了。
    护士赶紧安慰了几句，“没，没事的，生完就好了。”
    “是啊，林小姐怀相很好，胎位正，会顺利的。”
    贺小雨也没见过她哥这样。
    她也害怕，嫂子平常那么温和的人都哭成那样，生孩子真吓人啊……
    …
    大半夜的，外头已经是静悄悄。
    下午呐喊的人群都散了。
    林书颜进了产房，舌底下压着两片参片，恢复了些力气。
    张医生温声安抚着，“书颜，孩子都下来了，我们准备一下就可以生了。”
    她点点头，没有无痛硬生生的生，确实太难熬。
    知道进来只能靠自己，林书颜抹了一把眼泪，攒着力气。
    护士细心给她擦了脖子上的汗，没办法，外头那团长再三嘱咐要照顾好她媳妇，瞧着就是级别很高的军官，护士不敢含糊。
    护士托着林书颜的身子调整了姿势。
    再往后，就是一次次的疼和用力。
    她脑子里一团浆糊，只听到张医生的指令。
    纤细的手指不知道捏到什么，就紧紧抓着不放。
    张医生冷静指挥着，不知道多久，终于说，“好，再用点力，不要松气，看到一点了。”
    林书颜往下淌着汗，喉咙里挤出一声声压抑的痛呼。
    孩子来得急，生的时候偏偏是个慢性子，懒在妈妈肚子里慢吞吞的不出来。
    她每用一次力身体就像被扯开，疼到不敢呼吸，可又本能地挺起往下推挤着。
    她有些受不了，哑着声音问医生，“唔…出来了吗？”
    “马上了，再用两次力，孩子也在努力呢，一直不生下来她也难受。”
    林书颜脑子突然醒神，是啊，宝宝肯定也在努力，挤在产道里，也会很难受。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嘴里的参片，浓郁的山参味道弥漫在口腔里，很好得提了气。
    她想，灵泉空间真得帮了大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