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纠结着去和谐
作者:辛颖君   冰封雪飘香如故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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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每到过春节的时候,方萦真都觉得,是个严重的负担,倒不是自己本人和这个过节本身的习俗的冲突,好像变成了自己和丈夫冯效辽之间的一种博弈。
    过春节的时候,大年三十晚上,她和丈夫冯效辽带着儿子小石头,一起回到婆婆家,一大家子了,欢欢喜喜,热热闹闹过个年,这对于方萦真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
    老让方萦真不爽的时候,就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和初一,只要过完了,当天晚上,三个人回到学校自己家里。
    在方效辽看来,这年就过完了。就可以随便出去,自由自在地玩了,可是,按照旧的习俗,方萦真到大年初二,要带着儿子和冯效辽一起,去自己娘家的时候,这个冯效辽就新仇旧恨一起发作。
    方莹真觉得他,特别像个祥林嫂一样,把过去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曾经到方萦真家的,甚至结婚前,和方莹真父亲之间的,那些不愉快,全部翻出来。一件一件地数落,发泄,攻击谩骂一遍,借着这个理由,把自己的情绪彻底搞坏,心绪搞乱。
    然后,第二天早上,要出发了,他就躺在床上,耍死狗,耍赖皮,耍流氓,耍各种地痞无赖的样子,先是无限的上纲上线地,攻击发泄,故意把这个方萦真心头的火气,全都挑起来,让她随着自己的情绪起伏波动。
    这个男人小肚鸡肠,斤斤计较,找事的本事,生差子,鸡蛋里挑骨头的那个狠劲,淋漓尽致,几乎是完美地,体现出来了。借着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地摆烂,弄得天翻地覆,地动山摇,最后躺在床上,躺平装死。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从一大早起来,一直这么闹腾,到快中午了,故意消磨方萦真的耐性和时间。
    最后,方萦真看着没时间了。只好一个人,带着儿子小石头,急匆匆地坐车,到自己的父母亲的老家,去过春节。
    自从儿子出生,这些年,方莹真感觉自己,几乎就彻底被套牢了,深陷在这个,死循环里,两个人就被这个可怕,又可笑的暑假过会,寒假过年,到底去不去对方的家里,所纠缠,所折磨,所控制,撕扯着在这个节骨点上,方萦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是内心感到,无限的痛苦。明显的是,这个冯效辽的意思,就是方映真的父母亲,对他不好,那冯效辽就不去她家,什么过年,过会,冯效辽就死死的绞住这个,不给她这个面子,他决定要,把方莹真要的这些面子,给她彻底撕烂打碎。
    叫方莹真被他牵着鼻子走,叫方莹真做自己的随从和工具。
    方莹真只能去他家,跟他回到婆婆家里去,可是冯效辽是不可能,跟着方莹真去娘家里,简直不像那个从一开始,就没看上他冯效辽的所谓的岳父岳母。
    冯效辽心里想:我就是坚决不去看,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方莹真的父母亲。你那一家子人,我一个都不想见。
    这样本来互相给面子的事情,就这样在方萦真的心里,彻底给打碎了。
    最后,没办法了。她就只好为了自己内心的平衡,好啊,我也不指望你,去我家了。那我也不去你家了。咱俩扯平了。各自回自己家算了。
    方萦真这么一扯平,这个冯效辽,就受不了,他的思维模式是:你只能跟着我,去我家,你怎么胆敢,不去我家呢?那好,你走走看?
    那就给你,玩点小技巧。每次到寒假后半段,临近过年的时候,冯效辽就每天,摆出一个模仿丈夫的形象来,对这个方萦真百般的好。就好像给她喝了迷魂汤一样。
    让她放松警惕,让她放下对抗的心思,尤其是到了年跟前的时候,冯效辽怕自己的父母亲不高兴,没面子,更害怕自己的弟弟妹妹们笑话,就用自己的软磨硬泡,连哄带骗,把方萦真领回家里,他也知道这个方萦真,是个面情很软的人,到了那种场合下,是不会给自己闹掰的,就算是心里,有深仇大恨,心里滴着血,也会打掉牙和血吞到肚子里的。
    就用这种办法,硬是蹭过了大年三十和初一,只要过了这个坎,方效辽就彻底反转过来,露出本性的那份仇恨来。
    该去方莹真父母亲老家了,方效辽就会故伎重演,耍死狗,装死躺平挺尸在床,一整天。时不待人啊。方萦真是抗不过时间的,到点了,就只好带着儿子,孤零零的灰头土脸地,去自己娘家走一趟。带着满腔的被骗被侮辱的愤怒感,垂头丧气的回到学校。这个年就着这样带着憋屈窝囊,过完了。内心的愤愤不平在心里积攒着,淤堵着,觉得玩这种小把戏,特别无趣,无味无聊。撕扯撕裂纠结在那里,是很无聊透顶的事情。
    这么一折腾,就是好几年时间。这仿佛成了一个可笑又可怕的,阴险恶毒的死循环了。完全是一个死结,梗在两个人之间,解也解不开,逃也逃不掉,挣不脱的缰绳羁绊。
    什么爱情,什么感情,什么道理,什么常规,什么做人的规矩,什么教养素质???统统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有一个深深的仇恨,渗透到骨血的情绪。
    方萦真平日的好心情,好心态,好状态,全都被打败,全都被击碎,被摧毁。
    她自己恨不得逃离,这个可怕的牢笼,这个黑暗无穷无尽的深渊。想起这些破事情,方萦真觉得好无聊!好无助!好愤怒啊!
    怎么就无法解脱呢?怎么就被撕扯在其中,没有个自由的空间呢?如果能谁给下道命令,取消这些可笑的,过年过会的烂习俗,大家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不必受到这个魔障的牵绊和约束,那该多好啊!
    统一规整的过年,家家都要走亲戚,人人都要被卷进去,被驱动着,死死地缠搅在一起,谁也好不了!谁也跑不了!
    方萦真简直是,要被逼疯了,可是就是这些日子,被规定好的雷打不动的日子,把自己给限制住了。给不了心灵的宁静和自由。这样的活法,充满着无奈。
    方莹真心想:我能不能,来个自我改造呢?你们自己去过什么破春节,过什么烂会,我不参与总可以吧?我不想被你们纠缠着,被你们裹挟着,被你们吞咽着,嚼烂撕碎,被你们活活给吃了。
    她不停地在心里呐喊:我想做我自己,我想活成我自己的样子。谁给的臭规定啊?我不要!我要抛弃掉!你们爱干啥就去干吧。别扯上我,我不想参与。我只想做我自己。我怎么就没这个自由的权力呢?与其这样,我就把自己藏起来吧。我让自己消失总可以吧?
    方萦真其实从骨子里,是谁家都不想去,谁的嘴都不想招,只想活自己想要的样子,可是就是没这个能力,去反抗,做不到啊。被这些祖宗家法,和古老习俗彻底捆住了手脚,变成了可笑的奴隶。
    大年初二那天,方萦真知道,冯效辽又要耍花招,就干脆来个不理睬,我行我素。
    一大早给儿子,穿上新衣服,背着个大包,里面是给父母亲,以及亲戚买的礼物,乘坐多少年不变的公交线路,踏上了回娘家的路。
    心想,我主动挂起免战牌子,以后往后的岁月,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桥归桥,路归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都是舒服,不再亏欠谁的,也不想让自己委屈。就这样获得一份自己想要的宁静,让这个纠缠撕扯了多年的隐患,平安度过。
    还好,儿子现在大了一点,自己能走路,来回都是坐车,上下车都还算方便。
    到了父母亲家里,父母亲见到女儿和外孙子都来了。高兴迎上去,接过包,领上孩子,一起回家,走完这些千百年不变的规矩和条条框框。
    方萦真知道自己,也是为了给父母亲,这个面子,不想在这里,过于特立独行,躲起来,和大家完全隔绝起来。就被迫把自己和儿子都融进来,在这里,被这种古老的习俗推着走。
    走过程,按套路出行,执行着这些老掉牙的规矩。尽量把自己掏空,变成个行尸走肉,变成个躯壳,戴着面具,挤出笑容,说些应酬的话,打发掉这些时间。什么也别干,就做这样的戏剧表演。
    这个时候,只有儿子是无辜的,他是被自己拉来作表演,自己无力去反抗。都得跟着妈妈。妈妈在那里,自己就跟着到哪里。想想自己,也是这么过的,小时候,没有这个能力做自己。
    长大后,还是一样的,被拖拽着,被某种无形的可怕的力量,带着走。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没有理由,没有原因,没有力量反抗。她也知道:你离经叛道,你特立独行,你就大逆不道了。你就变成另类了。
    在老家,父母亲家里,早饭后,方萦真带着儿子,提着礼物,去自己的两个叔叔家里,去转转,这是父亲的严格命令,自己还不敢违背,从内心深处,自己恨不得,跑得远远的,可还是要走这些形式。
    被自己的父亲绑架着,不敢反抗。这是最致命的,想起来,自己总感觉,是最悲催的。也是最无力的,无可奈何的。
    走出叔叔家门的,那一瞬间,方萦真心里想着,天哪,我怎么就,没这个勇气逃离。我要是跑到一个,千里万里之外的陌生地方。没有一个人认识我自己,我也不需要,做这些应酬,那该多好啊!家乡的束缚和陷阱,看来是深不可测。简直一点能量都没有了。
    带着儿子,跑到街上,去转转,看见家家都是一样的,围着一堆堆亲戚,吃着饭,聊着一些,扯不上串的废话。打发时间,浪费光阴,被动的让时间,带着去奔向死亡。
    方莹真几乎是要疯了,极度的感到,竟然是是如此得可悲,可怕,可叹,可笑,可耻,可恶至极了。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饭后,亲亲们开始,张罗着回家,父母亲满脸的依恋不舍表情,送走他们。
    方萦真也尽量,找个理由,加入到回家的队伍中,父母亲这时候,千方百计的挽留着方萦真和儿子。
    同样的,方萦真也同样,千方百计地,找出理由要回去,要离开此处,拴不住的心,早就飞走了。咋可能,还会多呆一秒种?
    过了这个,鬼门关一样的年。回到自己的家里,这时候,掐指一算,天哪,好像又要开学了。
    自由的时光,就这样被剥夺,被切割,被打碎,被硬生生的瓜分完了。自由的空气,就这样在岁月里,流失掉了。只留给自己无尽的烦恼和痛苦。
    人生而自由,可有无时无刻不在枷锁中啊?
    方莹真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出了嫁的女儿,又生了自己的儿子,父母亲似乎想控制,已明显的感到无能为力。
    每次过完年,父母亲在老家,按照老黄历,走完了自己家族里的所有亲戚。
    方萦真作为女儿,也在这个系统里,排列着自己应有的位置,到这个时间段了,父母亲就会带着礼物,来方萦真家里,看女儿和外孙子。
    提前打过招呼,想找个借口跑掉,都没法推辞掉。只好,硬着头皮,去招待他们的到来。只是作为主人,父母是客人,那种心态,还是不一样了。最起码没那么不自在,没那么过分的烦躁,尽量想着按照基本的的礼节,买好东西,做好饭菜,招呼着他们吃好了。还是等着时间快点过。
    他们回去了,好像才是解放的时刻。这种被迫的,时间上的被占领,方萦真依然是心痛,心酸,无可奈何。
    活着的滋味,就这样被切碎,被剁成肉泥,变成一个可笑的木偶和工具。这样的大戏,表演到死了,才能解放。荒唐的生命,就这样被塑造完成了。活着的意义,就这样被动的赋予在生命的密码本里。
    等到招呼完了父母亲,开学的日子,就屈指可数了。变成了稀有的黄金分秒了。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给自己一个自由的封闭的,无人打扰的地域天地。没有啊。怎么就并没有呢?天哪,又要开学了。
    简单的重复,拉磨的驴,又要回到石磨子前,转上一圈又一圈。在昼夜交替,在四季轮回里,一圈圈地老去,变成枯叶子,化成泥浆,回到大地。变成一抔黄土。
    开学后,一切都在学校的正常轨道上,进行着。作为这个大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方萦真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发挥着自己的光和热。还得到了基本的回应。
    那天在办公室里,正批改作业。教研组长过来说:“搬着凳子过来开会,要检查教案,还要同课头备课。”
    “大家坐好了,今天除了正常的教研活动之外,还有个重要的消息要公布,就是马上要评职称了,大家好好研究下文件,看看自己,在那个等级里,能评上个什么职务?”组长说完了,给大家发了相关文件,让下去自己研究吧。
    方萦真知道,这些是组里面,年龄大教龄长资格老的教师们,要挤破头,去争取的好戏开始了。自己作为一个年轻教师,连想都不想。该干嘛,照样去做。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
    大半个学期,过去了,每个螺丝钉,都在全力发光卖力,把自己的生命,都熬成了僵尸样的日子。
    幸亏方萦真有自己的日记本,硬是让自己,在坟墓堆里面,给自己的日记,描绘出一些,真真切切的、自己灵魂的尖叫和怒吼。那是被切割时的撕裂鸣叫声。那是自己血肉模糊里的灵魂影子在舞蹈。
    从教八年了,方萦真看到身边,这些老的小的,都在嗡嗡嘤嘤着,争食那点蝇子血,散发着恶臭,只好捂着鼻子,还不敢戴口罩,怕被人举报,就冒死去低着头,弓着腰,匍匐前行,只要尽快通过这个危险地带。
    那天清晨,刚下课,方萦真就看见,自己办公桌上,放着个纸条子,是校办秘书给放的。
    方萦真拿起来一看,“二级教师资格通知单。”心想,原来是好久之前,评职称的结果。自己是本科毕业生,工作八年后的一个中学二级教师资格凭证。
    对了,听旁边的老师说,有了这个职称证,就能在理工大学分房子了。有可能从教学区的筒子楼里,搬出来了。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求不得的东西,何必挤破头,去争呢?那就老老实实地等着呗。
    方萦真庆幸的是,自己还好,在这蝇营狗苟的垃圾场,自己有能力,躲进自己的阅读和日记本里面,给自己的灵魂,加持足够多的能量,让自己的灵魂,不至于魂飞魄散,保持着自己秘密天地的秘密游戏。
    密不可发,密不可散,密不可缺的单飞记录,总在日记本里,神秘行进着。
    下课回到家,冯效辽今天,又是早早回来,接了儿子,做了好吃的,进到门里面,看见儿子,在自己玩玩具,看见方萦真回来,就抱着方萦真说:“我爸爸今天,给我买了鸡腿和热狗。我们还在幼儿园里,玩了好久,才回来。”
    “好啊。我还去,接你去了,人家老师说,你爸爸,早把你接走了。”方萦真看见冯效辽的这一切动作,心里暗暗想着,背后的需求了。默默不吭声,只是想着静观其变了。顺其自然了。
    别人的事情,不是自己能够掌控得了的。管好自己就好了。想得太多,会自讨没趣,还会自寻烦恼的。不如以不变而应万变了。
    没办法,谁也离不开自己的老窝,挣脱不掉这个,从小就被套上的枷锁。似乎是越挣扎越发地疼痛,越发的紧紧陷进肉里头去。
    还是放松身心,保持在相对短暂的时空中,速战速决,快速撤离,似乎,谁都不受伤。最起码还能落得个,全身而退。不是被碎尸万段,也不是灭顶之灾,还能有喘息的机会。
    冯效辽炒好了菜,切好了肉,打开一瓶啤酒,拿出筷子,说:“方萦真,快来吃!都是你爱吃的菜,芹菜豆腐干,和酱牛肉。”
    方萦真知道,他的花样,就不想被再次操控,落入圈套,来了个死活不上钩。
    冯效辽的脸上,看起来是勉强的在绷着,可能随时爆发了。
    方莹真倒是,心平气和,坦坦荡荡,无所谓了。
    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啊。我是火眼金睛,妖魔鬼怪,再怎么变化多端,还是本质的那些,原形本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