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瓦措所中的毒实在奇怪，方知恒连翻书带追着白芷问，也才挑出一种不完全像的毒——素诃。这是蛮语，意为不可回头之地。不过素诃的毒性要烈得多，人一旦中毒，即刻五内俱焚，没听过谁中了毒之后还能跟人吵架的。
    方知恒道：“蛮地多毒医，若说有人故意减了素诃的毒性再下毒，不是没可能。”
    楚云川眉心皱出两道浅纹：“蛮人内讧？”
    “屠应许说蛮人是要找她学如何养鸡，还要带她回蛮地。”白芷思忖道，“假说蛮人真的想学养鸡，那或许是遭寨子里其他的养鸡大户嫉妒，痛下杀手。”
    楚云川跟上了白芷的思路，接道：“假说蛮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或许是他携毒而来，想要在鸡舍中下毒。不过他夜探鸡舍时为何没有行动呢？”
    “下毒这么大的事，他没道理还要先惊动屠应许，那个鸡舍虽偏僻但并不难找。”白芷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怎么想怎么打结，她叹道，“蛮人的脑子怎么长的，他到底要干嘛？”
    “不论如何，烈毒确实已流进十三州。”楚云川吩咐道，“知恒，备出解药，严加盘查，绝不能让这事误了科举。”
    方知恒拱手道：“是，殿下。”
    而此时白芷还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脑门上隐隐冒出汗来，楚云川看她脸色难看，问道：“白芷，怎么了？”
    白芷突然问方知恒道：“方大夫，素诃这么烈的毒，放到鸡身上会怎么样？会不会鸡中毒没事人中毒却有事？”
    “按说凡是烈毒，人要是跑不了，那鸡也跑不了。”
    楚云川：“你是担心鸡会有毒？”
    “前两天的食客还没人找上门来，查瓦措应该是没下毒，可若真是葛祯和这事有关系，她绝不会善罢甘休，再一再二不行还得再三再四。”白芷摇摇头，脸色都苍白起来，“不行，一旦沾上她什么事都危险了，闻香楼要先关门一阵子。”
    “好，那我们即刻返程。”楚云川道，“知恒，好生照顾乔都尉，有什么事即刻传信给我。”
    方知恒：“殿下放心。”
    回程的路上，楚云川尽量放慢了驾马的速度，但这回反而是白芷有些心急，宁可下马就吐也要快马加鞭。
    一夜奔程，天擦亮时，两人回到了青县。
    白芷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一路冲进闻香楼把正在熟睡的周慎思晃醒，让她从今天开始关店。周慎思本来还迷糊着，一听到要关店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嚎叫道：“为什么啊东家！”
    白芷草草地挑了个她能接受的理由敷衍了一下，承诺她等再开店后多给她分红，周慎思这才消停。
    在青县定居后白芷的生活一直相当规律，很少会一整夜不睡，此时困得步履蹒跚，楚云川比她更精神些，一路把她扶回了家里。
    彻底睡死在床榻上前，白芷硬撑开眼皮问了一句：“你怎么不跟方大夫说是我不想让你做王爷的？”
    “退位是我自己的选择。”楚云川给她掖好被角，带着疲惫过后放松的鼻音回应道，“我心甘情愿，没有推脱的必要。”
    低哑的气声萦绕耳边，白芷紧紧地握住了楚云川的手腕，就如楚云川每天都握住自己的手腕一般。
    这只手，再难松开了。
    然而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生，刚到午时，巧巧就风风火火地冲进了白芷的寝房：“姐姐……你回来了！太好了！出事了，娘出事了！”
    白芷被瞬间叫醒，睡意全无：“出什么事了？”
    巧巧急道：“那个姓杨的状告娘与有妇之夫通奸，叫了一群人把县衙门口团团围住了！”
    楚云川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拉住立刻就要窜下床去的白芷：“我也去。”
    “不行，杨锦郎本来就对咱俩许婚心有微词，这回不知怎么像疯狗一样乱咬人，一见了你还不得更疯？”白芷斩钉截铁道，“你别去，什么通奸本就是欲加之罪，对付这样的无赖我一个就够用了，你就在家里守着，省得他玩什么调虎离山之计派人到家里来闹事。”
    楚云川丝毫不怀疑白芷的能耐，可对付无赖少不了生一场大气，他尽管担心，也只能听白芷的点点头：“也好，有什么变故一定叫我。”
    县衙门口站了不少青壮男子，都是杨锦郎叫来撑场面的，而杨锦郎正在对围观的男女颠倒黑白大放厥词：“……事情就是如此，可怜我的友人郑青，竟被自己深信不疑的林大人欺瞒，乡亲们，我们能让这等不守妇德的贱人做我们青县的父母官吗？”
    事件的主人公郑青就站在县衙前，一脸悲愤地指着站在一排阻挡百姓的衙役后的林若归大骂：“你这个勾引我爹的娼妇！怎还有脸面站在这里！”
    围观的老百姓窃窃私语。
    “林大人会做这样的事？”“也没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谁愿意外扬此等家丑，还能是假的不成？”“我昨天可是看见郑哥儿的亲娘在桥头哭呢，哎哟那哭得，简直叫一个肝肠寸断。”“听说昨天晚上不少人都看见了，从林府溜出一个黑影子，直跑进郑家后门，那身形分明就是林大人！”
    受众人指摘的林若归凛然站在县衙门口，她突遭此全身张了嘴都说不清的无妄之灾，气得眼皮发抖，强忍住怒火冷声道：“郑家公子，你在这里言之凿凿状告本官，却一不击冤鼓，二不写状纸，三不呈证物，你要本官如何为你断案？”
    “我不用你这个通奸的娼妇断案！”郑青忿忿道，“我今日来就是要把你这娼妇的恶事大白于天下，叫大家看清你是一副什么嘴脸！”
    杨锦郎扯着嗓子附和道：“就是如此！乡亲们，这娼妇仗着自己是当官的，竟然如此欺压百姓，诸位姨母，若是这娼妇哪天勾引了你们的夫君，你们会当如何！”
    衙役听得怒火中烧，忍不住纷纷对着杨锦郎和郑青抽出刀：“你少左一句娼妇右一句娼妇的！”
    这一亮刀，百姓哗然，杨锦郎火上浇油道：“衙役要杀人了！”